寮房内。
裴元绍懒洋洋的坐在八仙桌旁,垂头拨弄炭火。
火苗“噼里啪啦”做响,火星四射。
红莲垂首立于他的身侧,恭谨的回道:“今夜屋外分别有三波人在殿下寮房外查探,定远候府、镇南王府的人,以及虞太夫的派来侍卫。”
炭火盆内的火苗被拨弄了一番,燃烧的格外旺盛。
坐在炭火盆旁的男子披着单薄的外衫,他垂着头。墨色的眸子定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烛光暖黄,手背那块被牙齿啃噬的深紫色的痕印格外明显。两个深深的凹陷仿佛是一种象征,绝望又令人心生欢喜。
裴元绍眼底恍惚之色一闪而逝,他迅速的翻手,手心朝上。
手背正对着炭火盆,那两处凹陷被炭火灼烧,红的发紫。
他似不知道痛一般,若无其事的歪头觑了眼身后的侍卫,声音泛着丝罕见的沙哑,反问道:“虞太夫,定远候府的人为何也会出现?”
红莲垂首,眼珠一错不错的定在地面,并不敢看此刻的殿下。
鼻端传来禅房□□未消的麝香,这间不大的寮房内,方才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
红莲不敢问,身为贴身侍卫,她一直守在屋檐之上。
一个时辰前,禅房内激烈的响动,她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擅自闯入。
殿下的声音很……欢愉,这些年,唯独今晚,她方知道,他亦是以为哥儿,是一个需要被人护着的人。
她跟在殿下身边十多年,他运筹帷幄,能屈能伸,是参天大树一般的长帝卿。。
她一直以为他应是比女子更为坚强、无坚不摧的男子。
却不成想,他在一位陌生的只见过一面的女君面前,软成了一滩水。今夜辗转暧昧之音,响彻了整个禅房。
画本里曾唱:此生只为一人,道他情也痴,化为绕指柔。
红莲想,说的应是殿下与方才屋内的女君。
可大抵女子多薄情,外界盛传寒门子弟第一忍柳长宁高风亮节,才德兼备。可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负心之辈
要了殿下的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红莲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前方的男子,却迎上殿下仰头看过来漆黑如墨的双眸。
裴元绍凝了她一瞬,红莲不自觉的打了哆嗦,她将眼底愤愤不平悉数收敛,集中精神,恭敬的回道:“今夜,二殿下被歹人暗算下了情香,虞太夫派人查探可疑人等,查到殿下门前,被奴才给打发离开。”
裴元绍眸中滑过一抹厉色,挑眉,一字一顿道:“虞太夫?打的好算盘呢!”
他将手中的木柴扔进炭火盆内,意味深长道:“君后之位空悬两年,阿妹即将亲政,这些魍魉妖魅要反了天了。”
木柴砸入炭盆,本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熄了一大半。
红莲站在一边,打了个寒颤,迟疑道:“定远侯府的探子来的有些奇怪,昨夜子时定远候府探子离开后。周世女来过一次,欲求见殿下,被奴婢挡了下来。”
裴元绍眯着眼,觑了一眼黑洞洞的窗外,窗外鹅毛细雪纷飞,落在窗柩外,寂静无声。
“镇南王除了派探子查探,可有亲自前来?”
红莲摇头:“并无!今夜二殿下遭歹人暗算,东侧院哭闹不休,欲上吊自尽。太夫劝说无法,只能请得镇南王前去安抚。是以……”
不待她说完,盯着炭火盆内噼里啪啦火光的男子倏然笑出声,他声音有些嘶哑,低低沉沉,似讥似讽:“原来如此,本殿道今夜为何如此安静,无人前来打扰。即使他人不知,旌寰在此,岂能不怀疑今夜与我歪缠之人身份。她原是不在西侧院。那可真是可惜了……本殿今夜睡了她的挚爱,也不知她作何想法!”
“挚爱?”红莲困惑的低声问道,心中惊疑不定,旌主的挚爱,殿下莫不是魔怔了。
坐在炭火盆前的男子却并没有给他解答,他但笑不语道:“你道为何这些人今夜仅仅守在门外,却不破门而入?”
黑衣侍卫仔细回想今夜之事,倏然抬头。
似懂非懂道:“比您身份贵重的太夫与镇南王昨夜并不在西侧院。其它人等即使得知你在房内歪缠,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裴元绍轻笑出声,端起桌边的热茶,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方道:“只对了一半,这些人大抵不知道本殿房内的女子身份如何?静观其变,唯恐打草惊蛇。他们倘若看清了我房内的女客是谁,安能不破门而入,抓住我的把柄,人赃并获,不得善了。”
红莲身上渗出一身的冷汗,万没想到今夜原是暗藏机锋。
她后怕的眯了眼,庆幸道:“好在那柳解元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