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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1页)

的金箍棒,扔进海里也是一根绣花针。一个寒假,我本来想把劳伦斯的四本主要长篇都读完,结果只读了一本。我当时还年轻气盛,受了封建思想毒害,心怀天下,偶尔想起不朽,想着得志则行天下,象曾国藩似的,大事干尽,不得志则独善其身,象李渔似的,留下生前身后名。所以那时候,我念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总觉得跟自己有关。我内心焦虑,但是表面装作镇静。我冷眼观看我的女友,她媚眼如丝,我怀疑她是上天派来的,为了苦我心智、劳我筋骨、让我长期缺钱、惹我行为错乱。上天就是高,没有比一个象我女友这样的姑娘更能达到这种目的了。苏格拉底就是这样被他老婆锻练成哲学家的,我必须动心忍性,守住我的女友,这是我成长的一个重要途径。上天既然使用了美人计,我就只能将计就计,还是不屈不挠。我正和我的女友不屈不挠地犯坏,有人敲门。我对我女友说,不理他,不知道又是那个高中同学来找我蹭饭,让我们善始善终吧。我女友理都不理我,“噌”地光着身子飞起来,在半秒钟之内,蹬进她死紧死紧的牛仔裤、灌上毛衣。半秒钟后,管楼大爷开门进来了,我女友一脸沉静、头发一丝不乱;我用被子蒙着头,在床上装死,我和我女友的内衣都藏在被窝里,我的心狂跳不止。

“你是谁?”管楼大爷问

“我是他同学。”

“他怎么了?”

“他病了,病毒性痢疾。我来陪陪他。”

“有证明吗?”

“有。”我女友去取证明,我透过被子的一角,发现我女友三个破绽:她没来得及系皮带,用毛衣遮着,腰间鼓鼓囊囊的;她没来得及戴乳罩,乳房下垂;她穿着我的拖鞋,那种大拇趾和其他四趾分开,中间夹住一个塑料小柱子的拖鞋。

管楼大爷说,要注意防火防盗,快春节了,别出乱子,然后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没有,我想他即使发现了那三个破绽,也不好说什么,没堵到两个光身子,就不好说什么。我问我女友,她是怎么反应的。她说听见了钥匙响,不是一小串钥匙,而是一大串钥匙响,所以下意识地飞了起来。我更加怀疑我女友是女特务投胎,有惊人的素质,我内心更加焦虑,表面更加镇静。我对我的女友产生了无比崇敬,除了我老妈,我从没有对任何其他人产生过这种崇敬。我夸我女友,说她每临大事有静气。她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吓死她了,她要去小便。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盖过我和我女友光身子的被子,已经交还,我们再也不会被困在一张床上了。以后,我不用怕任何大爷了。从今天开始,我睡觉的时候会分外安祥。

“好吧,就这样吧,我回家睡觉去了。”我对我前女友说。

第二十一章:永乐五年(一)

按照最简单的形式,世界可以通过时间分解。一个人的世界,可以分为二十四小时。在二十四小时里,我吃饭,我念书,我睡觉,我无欲无求,我浑浑噩噩,我得大自在。我的前女友在还是我女友的时候,她笼罩在我的二十四小时里。

我们到地下一层的医大食堂吃饭,医大食堂和北大食堂不一样,卖饭和卖菜的窗口分开。我左边的窗口买饭,我女友在右边的窗口买菜。我问我的女友胃口好不好,胃口好时,两个人买八两饭,胃口不好时,买六两,我胃口通常不好,我女友胃口总是很好。然后我们坐电梯回到我女友的宿舍,她的宿舍常常没人,她的宿舍总有能让难吃的肉片大椒土豆变得好吃的东西:榨菜、肉松、腐乳、腌椒。我们一边吃饭,我一边胡说八道,她一边微笑着听着。我好象老在说话,做不到孔丘教导的“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我消化不良,想象力丰富,偶尔感觉空虚;所以我骨瘦如柴,长期睡眠不足,放屁通常很臭。我女友很快吃完,从挂在窗户外边的塑料袋里拿个苹果,开始削皮。宿舍没有冰箱,天冷的时候,我女友把水果用塑料袋装了,挂在屋外。削好皮的水果一切为二,我们一人一半,吃完,我女友去洗碗。我女友告诉我,五层是女生宿舍,女生盥洗室,男生进去不好,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干,呆着就好。我女友回来,手还是湿的,我们吃饱了,宿舍里很暖和,我们锁上门,我们搂搂抱抱,互相抚摸,我们象两只小兽,但是我们遵守人类的规则。她穿着厚呢子裙,我穿着运动裤,我们研究彼此的结构。我很快硬起来,我发现我女友的乳头也能硬起来,但是下身却渐渐柔软。我推断,我的小弟弟和我女友的乳头是用相近的材料制造,它们的组织里,有相近的受体,所以通过看到非礼的景象或是互相抚摸,神经活性物质分泌,受体被激活,于是血脉怒张;但是,我女友的下体却渐渐柔软,那或许是另一种结构类似、功能相反的受体在起作用。我对我女友说人真是奇妙呀,世界真是复杂呀。我女友说,那让我们犯犯坏吧。

我们去七楼自习,我们带着全套装备,我带着英汉医学词典,我女友带着暖壶。我们坐在一起,我们坐的时间很长,从下午五点到午夜一点,几年如此。七楼的椅子是人造板的,冰凉生硬,我女友缝了两个棉垫,一个是牡丹花图案,一个是米老鼠。我女友让我挑一个垫在屁股下面,她说米老鼠不错,朝气蓬勃。我说只有女生才用棉垫,我又不来月经,不用担心受凉痛经;我用,辛荑会笑话的,男生只有厚朴才上自习用垫子、睡觉前用水,我不垫。我女友把两个棉垫都自己垫了,平时牡丹花在下面,米老鼠在上面,朝气蓬勃;来月经的时候,米老鼠在下面,牡丹花在上面,含义丰富。我常常趴在课桌上小睡,冬天桌面冰凉生硬,我接触桌面的手一缩,我的女友在我手底下垫进米老鼠棉垫。我的屁股长期坐在冰凉生硬的人造板上,变得同样冰凉生硬,没有弹性,黑不溜湫;我女友也是长期坐着,但是她的屁股长期以来,还是象牡丹花一样娇嫩鲜艳,象米老鼠一样朝气蓬勃。我问我女友,同样是坐着,为什么我的屁股象砂纸一样粗糙,她的屁股却还象丝缎般柔软。我女友告诉我,她洗澡之后全身涂油,包括屁股,特别是屁股,要上重油。我闭上眼睛,纵极想象,这个洗澡之后全身涂油的景象非常非礼,让我坚硬无比。我下定决心,让我的屁股也变得象丝绸般柔软,我不仅洗澡后在屁股上涂油,我每次洗脸都涂,但是毫无效果。我女友说,我的屁股不是一天之内变成砂纸的,也不可能在一天之间变成丝绸。她很奇怪,我又不靠屁股横行天下,为什么还要在意它象砂纸还是丝绸。我女友的习惯健康,每隔一小时,她提醒我,放下书,极目四望,放松眼睛,别看自习室里头发洗得顺顺的女生,要看窗外的长安街、远处的天安门。我女友从书包里拿出珍珠明目液,自己先滴,然后闭着眼睛把药瓶递给我,我也滴,我俩一起泪流满面,好象很感动。每隔三小时,我女友说,出去走走吧,久坐伤气。我们漫步在昔日王府的花园中,花园里没有丁香树,不能数丁香花的瓣数,但是花园中有玉兰,有光线湮灭的角落。我对我女友说,这个园子鬼气太重,空气密度好象都比其他地方大,我常常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常常古怪地硬起来。我对我女友说人真是奇妙呀,世界真是复杂呀。我女友说,那让我们犯犯坏吧。

我和我女友总没有太多机会安安静静躺在一起睡觉,所以我很向往那种时候。我喜欢和我女友睡在一起,她的奶头会硬,她的屁股象丝绸般柔软。我们一丝不挂,把被子裹紧,四脚塞严,我们象躲在洞穴里的小兽。我女友说,我最动人的时候是生病时和睡熟后。我生病的时候,全身瘫软,精气内敛,眼睛柔情似水,表情妩媚动人。我睡熟的时候,全身蜷起,慈眉善目,一副天然气象,全然不见醒时的张牙舞爪。我女友说,这说明我本质上还不是个坏人,她很希望我一直是睡熟的样子。我和我女友睡在一起,对我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我习惯性思维奔逸,但是有时候突然卡壳,脑子里好象有一个盲点,死活想不起来一件事情,比如十二对颅神经少记了一对。这种时候我总是非常难受,仿佛马上要到高潮了,###突然换成《跟我学》第十七课,身体下的呻吟忽然变成《纪念白求恩》。这种时候,我如果和我女友睡在一起,我就把她弄醒,她什么事情都记得。我女友问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男人老到不行了有些女人老到绝经了,还是要找伴睡觉。我说不知道。我女友告诉我,他们为了相互温暖。人年纪大了,很怕冷,被子再暖和,一宿儿身子还僵。这种冷,只有接触肉身才能缓解;一个人冷,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不冷。我对我女友说人真是奇妙呀,世界真是复杂呀。我女友说,那让我们犯犯坏吧。

所以我女友是我的二十四小时,我的世界。这样的女友多了,我的世界可以按照我的女友们编年,什么翠芳洪武元年,什么春花建文四年,我女友永乐五年。将来我老了,我对人讲过去的故事,我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我好几个女友之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的女友成了我的前女友,新的帝王还没有出现,我没有新的纪年,我没有二十四小时,我的世界五代十国、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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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永乐五年(二)

我洗了洗我刷牙用的搪瓷缸子,缸子上白底红字,印着“三八红旗手”。我拿着搪瓷缸子到地下一层的食堂打饭,卖饭的师傅习惯性地问我:“六两还是八两?”我看了他一眼,伸出搪瓷缸子说,“二两。”我一边上楼一边吃饭,米饭很白,肉片很肥,大椒很青,土豆很黄。我坐在宿舍里,不吃的肉片扔到桌子上,每个人把不吃的都扔到桌子上。桌子上垫了好几张过期的《人民日报》,前几天的国家大事被肉片骨头污得难以辨认。王大劝我节哀顺便,说早就告诫过我,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勤快些,找姑娘要非医非护非鸡。辛荑说,好事,好事,早觉着我和我前女友不合适,狗肉不能硬往羊身上贴;现在好了,我可以和他作伴了。厚朴说,不是好事,不是好事,东单街上又不太平了,谁家有闺女得好好看好了。黄芪说,无论好事坏事,都放一放,事缓则圆;好象下围棋,一个地方不知道如何下子,就先放着,他处着子,过一阵子,自然知道原来那个地方该如何下了。杜仲一句话没说,窜出宿舍,去“奥之光”副食店买了半打啤酒上来,说庆祝庆祝。最后,我们在东单大排挡结束,六个人喝了一箱燕京清爽。我喝到第六瓶的时候,站立不稳,我一手酒瓶,一手鸡腿,面冲大家,面冲长安街,发表演说。我说谢谢大家好意,但是没用,我要利用这个机会,重新做人,好好读书;我们医大好些前辈名医都是被始乱终弃之后,觉得爱情虚伪无聊,人面狰狞,不如归去读书,遂成一代名医;我为什么不成?你们看我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我没醉。

第二天,我醒来,厚朴抱着枕头在床边看着我,表情异样。厚朴说,我昨天真的醉了。他看见,我昨天夜里从床上爬起,镇静地爬下床梯,缓慢而坚定地走到厚朴的床头,脱了裤子就开始小便。厚朴急忙躲闪,抢出了枕头,他不敢惊醒我,我小便完,抖了抖,又上床去了。厚朴抱着枕头到其他宿舍凑合了一宿。

我独自坐在七楼自习室,心绪不宁,我找了一张大白纸,乱写一气,没有顺序,文白间杂,中英混排,总之都是激励自己的话,激励自己蔑视女色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算了,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去吧。Hold it tight and let it go。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志当存高远,思当在深微。给她一段自由时间,不许你再求她,求她回来,绝不!不许再想丁香花、玉兰花,总之不许再想任何花。Do not trouble trouble till trouble troubles you。不仔细想,就不烦。既耕复已种,时还读我书。锻练你性子中最弱的一环。Learn to labor and to wait。干自己喜欢干的事。面壁十年图破壁,汝大器,当晚成。潜龙毋用。Self…control; self…contain; self…efficient。前面的小师妹到了夏天,想情郎想得心酸。书中有足乐,度岁不知年。手背后,脚并齐,两眼看着毛主席。我独默守我太玄。失去孤寂,就会失去一种奇异的力量。Boys; be ambitious!”

我没有了茶缸,茶缸还给了我前女友,我上自习没有茶喝。没有茶水支持,我在课桌上昏睡过去,然后冻醒,手脚冰凉,手底下没有米老鼠棉垫。我决定回宿舍睡,睡了一会儿,忽然惊醒,我把一本荷兰人高罗佩写的《房内考》落在自习室了。那是解放前的初版书,插图精美,不敢丢。我赶到自习室,我原来的坐位上,被一个小师妹占了。小师妹一张鞋底脸,头发黄黄的,散碎的小卷儿,一点浅黑的眼袋,肾气不足的样子。这个师妹,王大和辛荑仔细夸过,都说属于“不以美艳惊天下,而以淫荡动世人”的类型,不俗。王大怂恿过辛荑多次,“上吧,什么是玩,什么是被玩?什么叫受伤的总会是你?只要你不认死理,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就当吃了一个大西瓜,撒了一泡尿,你什么也不亏。”我自知尴尬,小声谨慎地问那个小师妹:“我好象在这儿落了一本书,不厚不薄,四四方方,不知道你看见没有。”小师妹眼皮不抬,一边继续看书,一边说:“我没看见,我没看。我们宿舍的人在看,应该在我们宿舍呢。”我更加谨慎:“那,看你方便,明天上自习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回来?”小师妹点了点头,继续看书。第二天,那本《房内考》放在原处,小师妹坐在旁边的一个位子上,目不斜视,仔细看书,好象那本《房内考》一直在那儿,从没人动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若无其事地拿起那本《房内考》,小声唠叨:“总算找到了,给辛荑急坏了。要是我找不到,辛荑要跟我拼命的。”

有时候,我前女友就在我前面坐着,我们在一个屋子里上自习,我越看她,越觉得美丽。我明白,我越看,心里越容易变态,人越完蛋。我强扭视线,遥望窗外的天安门。我多希望,自习室的黑板上方高挂毛主席像,供我凝望,象我上小学时的教室一样。我在楼道遇见我前女友,她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神秘而美丽。

“你好呀。”我对她说。

“你好呀。”

“你好吗?”我问。

“还行。你呢?”

“还行。你去哪儿了?”我继续问。我不应该如此好奇,但是我还是好奇,我有病。

“出去了一趟。”

“去哪儿了?”

“去北大了。”

“不是清华?”

“是北大。”

“去北大干什么了?”

“干点事。”

“干什么事?”

“查查我的电子邮件。”她说。

我从垂杨柳拿了床被子,但是远没有我前女友的被子舒服。我在我的新被子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我梦见第一次偷看###,垂杨柳的小屋里左右无人,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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