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母家的抛弃,如今自己于陈家而言,只是一门亲戚,而不是一家亲人。
得到了夫家的厌弃,自己于谢轩而言就是一个毫不讲理的泼妇,是个疯子。
得到了儿子的失望,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顽固蛮横的母亲。
如今再看自己得到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自己咎由自取?
谢陈氏清楚的感受到,有人拿柔软的手帕为她擦去流落在面上的泪痕。
“婆母,如此眼高于顶过了半生,何必呢?”
惹得谁都厌烦。
谢陈氏默然流泪,后来的一两天宁甯给她喂药喂汤水,她也不抵抗了,反而比从前还乖顺了许多。
谢云星这日夜里从宫里回来,宁甯为他将衣服褪下,提了一嘴:“我这些日子请了不少的郎中来给婆母看,他们都说婆母只是怒火攻心,问起婆母为何不醒来,他们又说不上来。”
宁甯指尖偶尔触碰到谢云星的脖子,冰冷的触感激起谢云星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等宁甯帮他解下衣服,他自然而然的将宁甯的双手包裹在手心暖。
“是吗?”
谢云星这一声也太过淡漠,若她是谢陈氏,听着亲生儿子这样淡漠的语气,定会伤心,也会后悔生下了这个不孝子。
宁甯拍了他一下,“她可是你亲生母亲,你就如此冷漠?”
谢云星轻轻“哦”了一声。
而后是少年含着泪光的双眼,“我到了冬日手会生冻疮,我想歇一歇,不想再读,任我如何低声下气的恳求,她都不肯让我停下半刻。背不下来了还会有手板以下一下的打着手心,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天太冷了,冷到我都没有知觉了。”
年幼的他也是以方才说话的那个淡漠的眼神亲看着自己的手被打的红肿,可他已经冻得麻木,心也麻木。
说她妇人之仁也好,说她愚善也罢。
总归宁袁氏总是告诉她女子生活不易,谢陈氏这些日子不是乖乖吃药吃饭就是时不时的落下泪,任谁看了都会可怜。
可谢云星也可怜。
少年阴暗的童年,谁又来弥补?
宁甯只能将声音放的轻缓,再轻缓,“婆母近来好多了。”
谢云星轻轻“嗯”了一声。
宁甯看他并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只能叹了口气。
“等我有时间了再去看她吧。”
到底是生母,打断骨头连着筋。
人非草木,就算再如何怨恨,这份血缘关系也会促使他心软。
宁甯看着谢陈氏再次流下泪水,垂眸帮她擦去。
“阿母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候以良善示人,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婆母,若你醒来,还会如从前那样针对我吗?”
不知是不是宁甯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谢陈氏微微摇了摇头。
谢陈氏是真的出于本能的摇头。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重病在床,谢轩一眼没来看过,谢云星也只是在她窗前偶尔站一小会儿,就连她脸上的泪水他也不屑弯腰为她拭去。
只有宁氏这个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商贾之女,日日守在她床前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