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三叶虫的样子,也够古怪,不过,那却是低等生物。我也搜集了不少科学家幻想著,由画家画出来的怪物的样子,还真有角上长出苹果来的鹿之类。在这期间,白素曾作了一项提议:把昆虫,或是微小的生物放大来看看。
白素的建议还真有用,当我把一只跳蚤放大三千倍,把蚂蚁放大五千倍,把蚜虫放大六千倍……之后,所著到的千奇百怪的样子,我想,当年温峤燃犀,所见到的千奇百怪,也不过如此了。
我在冰崖中见到的情形,可以说是大同小异,可是,冰崖中的那些怪物,本身就那么大,是高级的生物,不是低等生物。
在一个星期之后,我还沉湎在种种生物的图片时,门铃响了起来,我听到白素发出了一下惊讶的呼叫声来,就自然而然,坐直了身子--能令白素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来的,一定是甚么不寻常的事。
我坐直了身子之后,听得白素道:“他在楼上。”
按著,有人走上楼梯来,我一看到来人是甚么人,也发出了一下惊讶的呼叫声:来的是张坚。
他的神态极疲倦,极失望,极憔悴而消瘦,我忙站了起来,张坚走进书房来,一声不响坐下,双手托住了头,我忙道:“怎么啦?别告诉我,你找不到那个冰崖了。”
张坚慢慢抬起头来,双眼失神:“不见了,整个都不见了。”
我一怔,“哈哈”笑了起来,可是笑声却十分乾涩。白素忙道:“是那次大地震?”
我更觉得好笑了,真的所有的小说都是这样结束的吗?可是张坚居然又点了点头。
我指著他:“不曾的,那么高那么大的一座冰崖,怎么会不见?”
张坚道:“连那道巨大的冰川也改了道,冰崖消失在冰川之中,看起来,再过几亿年,或者可以流到海底去,就像我在海底见到过的一样。”
我忙道:“不要紧,海底还有。”
张坚道:“那条我发现的潜航海道,也因为地震而被封闭,连我那艘潜艇,也不见了。”
我只好眨著眼,这时候,我的情形,一定十分滑稽,而我的心情也十分滑稽:甚么都消失了,甚么都不再存在了,哈哈哈,这不是一个“结局”吗?
过了好一会,我才问:“那……怎么办?”
张坚陡地跳了起来,用十分可怕的声音叫道:“我要把胡怀玉掏死。”
老实说,在知道一切全都不存在之后,我也有要把胡怀玉掏死的冲动,所以一听得他那么叫,我竟然不由自主,大点其头。
张坚的面色灰败,喃喃地道:“一点也没有留下,一点也没有……只要给我一点点,至少也可以研究一下,弄清楚那些生物的来龙去脉。”
我难过地道:“你不会为了这样的结果,而不再回南极去了吧。”
张坚苦笑著,摇著头:“当然不会,但是……打击太大,我需要休息。”
我和白素立时齐声:“欢迎你在寒舍下榻。”
张坚叹了一声,抬头看到了我书房中凌乱的许多图片,他一看就知道我在研究甚么,又长叹了一声。
我开始把图片收起来,大声道:“好,这件事,已告一段落,谁也别去再想。胡怀玉的情形,彷彿有好转,他的精神分裂症是遗传性的,梁医生说已有了可以控制的方法。”
张坚仍然恨恨地:“这王八蛋,应该把他关进疯人院去。”
张坚真的十分疲倦,需要休息,他几乎睡足了两天两使,才开始活动,我也不去陪伴他,由得他自由行动,又过了几天,我在客厅中和一个精通术数的朋友闲谈,门打开,张坚直跳了进来,高举著手中的一样东西,尖声叫著:“看,这是甚么?”
对于张坚的怪异神态,我比较习惯,可是我那位朋友,却著实吓了一大跳,看他望著张坚的神情,简直把张坚当成了一头春情发动的雄狒狒了。
这时,在张坚手中所举著的,是一段黑漆漆的东西,也看不清是甚么。我那位朋友,在震惊之余,倒也不失幽默,他道:“那是甚么?是日月神教,黑木崖来的黑木令?”
我还未曾从错愕中定过神来,忽然又有一条比较矮小的人影,一闪而入,叫道:“不错,有不服教主命令者,一律要吃三尸脑神丹。”
那人影还未站定,我就大喝一声:“温宝裕,你又来干甚么?”
当然那是温宝裕,笑嘻嘻地站定,有恃无恐,我想过去把他捉起来抛出去,可是张坚却一下子拦在他的身前,对我怒目而视。
刹那之间,客厅中乱成了一团,我那朋友看看势头不对,他是一个斯文人,哪经这样的场面,虽然知道不会被喂食三尸脑神丹,若是混乱之中受了点伤,却也不是耍的,所以他忙道:“我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