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垂下眼帘,盯着眼前如玉的面孔。
这张脸有着一种迷乱的魔性,就像何不染的话语,很多时候听上去是蛊惑,却是另一种命令。
她盯了许久,突然伸手扳过他的脸,一个吻印到了他的唇上。
何不染闭上眼睛承受,欲做出回应时,胸膛却被推开了。
“哦?”何不染偎在她膝头,长指轻点自己的唇瓣,“不继续了?”
何蛟秀眉一挑,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不需要了。”
说罢她起身,再不看他一眼,走到屋子另一头,一把推开了窗扉。
月上中天,天地一片祥和安宁,正如她平日修炼时所观之景。
月光照在何蛟的脸孔上,她已恢复了自如与自信。
窈窕美男,猛女好逑嘛。成年人有点那什么生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互利互惠很好啊,有所图谋也没什么,这点人情她还得起,她甚至也可以图谋他些什么,无需避狼驱虎似的防着。
末世是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头上,时时刻刻都喘不过气,她早就做好了随时离世的准备。
可换言之,她既不畏死,为何不一往无前,率性而活?
该相信时相信,该怀疑时怀疑。
怀疑错了,便真心道歉。
若被中伤,便适度反击。
其实她此前一直是这么做的,只是换了一个对象,换了一件陌生之事,她还不习惯罢了。
不论何不染对她是一时兴起,还是存了长久的心思,亦或图谋更多她想象不到的事,都不会改变她。
她不会如所有人的意,她只会如自己的意。
她能爱人,亦能杀人。
爱时不求回报,杀时不惧怨憎。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因此失去她自己。
浑身浮躁顿消,心尖忽起一水清泉,如月光清凉,散入四肢百骸,内里灵息绵延。
这股力量磅礴无比,却中正平和,不再混杂激愤之意。它与月光相映,渐渐织成光幕,天地灵气不容置疑地灌入她的经脉,周身自主吐纳。
等她再次清醒时,眼前明月已失,耀日悬天,正当午时。
光幕消失,只剩她若有所悟坐在窗前。
边上是盘膝而坐的何不染,见她出定,斟了一杯茶给她:“机尽心猿伏,神闲意马行。恭喜你,向一重境迈出了第一步。”
何蛟啜饮一口,茶温正适口。
趁着饮茶,她打量了一眼何不染,后者惨绿罗衣,白发以竹簪束起,一脸温文,毫无妖魅之气,仿佛先前那个媚骨横生的何不染,只是幻梦中一只可爱的妖物。
何蛟眯了眯眼,心底泛起疑云:“我做梦了?”
“有道是‘观境如幻,苦于何生。’”何不染往她杯中添加茶水,“是否是梦,决定权在你。”
他态度大方,是全然的不在意。
而她对此,也只有淡淡的讶然,并无惊疑或者怅惘的情绪。
如此,是梦非梦,也无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