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
“当然!”
“少放些驴屎屁,话不能这么说,歌不能那样唱,那是唱毛主席,他老人家居功至伟,我算哪根草?走啦!”李宜忠口头上批评贾大忠,心却甜丝丝的,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古人他懂个屁。
贾大忠嘴一撇,吐口唾沫。
自行车虽然也靠脚力,毕竟比起“11”(步跑称11号)号快得多,三转两兜就没了人影,归心似箭,穿过落寞的城市,看见低房矮墙,看见丝丝缕缕的炊烟,一种温馨在心中荡漾,林兰香象根绳子,拴着他,拽着他,就算他是一只好高骛远的风筝,最终决定他能飞出多远的绳子,在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手中,他认栽,只要她轻轻拉一下,他就会警觉收缩,他象疯子一样,两只脚后跟开裂的脚,口子一道道,刀剁斧砍,他踮着脚走路,结着牙,这时疼痛已经消失,快马要扬鞭,所有的速度不够快,心急如焚,两条腿不够使的,膝盖撞击口袋,馒头掉一个在自行车前头,他怔了怔,骂了句,“去他妈个x!老子不尿你!”
骑出老远,又折回来,毕竟那是可以填饱肚皮的东西,更何况去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怎能没有见面礼,狗日粮食,欺负得人抬不起头来,饿了,人不能啃泥,这时一只饿狗,血红着眼扑过来,“滚你妈妈个蛋!”他用整个自行车横过去,自行车撞着狗,狗叽歪一声跑了,馒头安好无损,他拾起馒头,一屁股坐在干草上,“哼哼,跟老子抢吃的,还嫩些!”,游狗被撞一下,落荒而逃,他重新装好馒头,拎起自行车,夜幕垂落。
心花在臆想里怒放,旁边杂草丛生,一个林兰香勾魂,从未有过的堕落,周蔓枝踢疼人蛋,给人下马威的事,不是别人凭空杜撰,而是刘长根亲口承认,高孝年要周从了刘长根,了却名声污垢,但周宁愿名臭天下,也不愿遂了刘的心愿,自此,高孝年高大形象瞬间崩塌,周氏挑花了眼,错过最佳青春期,不情不愿嫁了郭氏,感情上一地鸡毛,总希望在为郭家生儿育女之后,节外生个横枝,以弥补缺憾,高孝年是她百无聊赖时选择,但高和她理想中的男人相去甚远,没有西红杮吃,高孝年就是个聊以自慰的花芯大萝卜。想想周氏,裂裂巴巴,炸裂的缝里,滴着青春的粘液,虽让人悸动,却吃不到嘴里,遗憾,但如果能俘获林兰香,也就弥补了缺憾,所以他懂得鱼和熊掌的故事深义,退而求其次。
夜不算太深,虽没有一丝灯光,但轻车熟路,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推门,大花狗不含糊,汪!汪汪!声若铜钟,“二大娘!二城娘!我是李宜忠,开开门,二大爷让我给你带个东西!”破木门拍得叭叭响。他沾沾自喜,这个借口,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就算李建玉象只虎卧在那儿,也阻挡不了他今天硬闯这个门,贾大忠真是好样的,心细如麻。
柳氏伸个懒腰,把屁股撅向李建玉,“丧门星在这儿,哪天都不安生,你不起去看看你二嫂?别让这只野狼叼了去?”
“在这院里,他没个胆吧!”
“借口冠冕堂皇,你二哥是甚人?能有什么东西托他捎来,那个熊瞎子哪有这份心?你真不起去?要真出什么事,丢的可是你李大会的脸!”
“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醋味,而且还是山西老陈醋!”
“放心!有贼心没那个贼胆!这是什么地方?”李建玉虽担心,却不敢动。
东屋灯亮了,林兰香穿衣起床,冰冷的风吹得破门呜呜响,破被子一个人,根本睡不着,“谁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队长,我从河工上刚回来,家还没顾得上回,先把你家二大爷托我捎的东西给你送来,你开开门,这外头太冷了!”李宜忠下意识往堂屋瞅瞅,黑魆魆的,一片沉寂。做贼的感觉,时刻要提防被人发现,他扎了自行车,哈着手,象陀螺在地上转,这时候贾家沟的确是万籁俱寂,如果不是他这丁铁碎铜脚步声搅扰,一切都隐没在死一般沉寂里。
狗的鼻子实在是太过灵敏,哪怕你象一般走路,它也分辨是风吹还是草动,那汪汪的铿锵之声,几里路外听得真切,许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时农村穷得叮当响,为什么家家也要喂上一条狗,狗壮人胆,无论是盗贼还是妖魔鬼怪,全在这声里相形见拙,狗是人的守护神,它不分时间和地点,狗壮怂人胆。
影子,象道闪电,破旧的木门,叽嘎有声。
就在开门那刹间,李宜忠激灵灵打个冷颤,尿就突然来了,意念一如花生米跌落在大开大合的思想缝隙中,仅两个馒头?这也太拿不出手了,手象蛇在口袋中灵动翻找,巧了,居然从有些窟窿的口袋摸到一张纸币,天爷啊,救驾的来了,居然是伍块钱,他浑了,他忘了,居然没有丢,这下脸长了,都给她?舍不得,他也没有钱,很需要钱,他把手压在钱上,手汗下来了,纸币粘手嘞,怎么办?两块钱还说得过去,伍块钱有些大是了,那上面的图案是一位技法娴熟的老工人,拿着带尖的铁钎,要刺下去,要是有谁能给他换一下就美了,可这是冬天夜里九十点钟,两个人在床才把被捂热乎,云雨之事,还未得及做,心生疼呀!
林兰香堵在大门口,那意思是接了东西,关大门,狗在那里上扑下跳地咬,这只大花狗有些年头了,我记事时,它死了,我还吃过它的肉,喷香,我老子李建木剥的皮,那张皮钉在我家屋檐下多年,晒皱晒干,是送人了还是卖了几个小钱,我不得而知,我那时的记忆是片断存,片断忘,少不更事。
“二大娘这是几个意思?不让我上你家东屋坐坐?二大爷不仅有东西让带,还有话让说嘞!”李宜忠反客为主,把门缝推大了,从林兰香身边挤过,一头扎进东屋,“这家人委屈你了!你倒是能忍自抠!二大娘,你不请我坐?扫盐碱的事,我假公济私帮了你多大忙?你都不知道感谢我一下?天大的人情,是不是?你说说皮硝上你赚了多少?到现在还有一沓钱在那儿放着吧?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连你一包烟也没抽过吧?你说说你都馊抠(小气)成啥了?”
这时的林兰香才明白:这个人来不是李建木让他送什么东西,而是要来讨点儿什么,“队长,你想咋地?”她苦笑一下。
“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不爱钱,功名于我如浮云,你说你有啥值得我这般掏心掏肺?”话这么露骨,“你懂得,不要装作不懂,你要是应了我,我立马让二大爷回来!”
这时,李建玉是一阵咳嗽,这是一种信号:他虽在黑暗里,却有一双火眼金睛看着这里。
“你就没听到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