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漫长而静谧的一夜,仇龙走下墙头,东边的云层渐渐发白,木梯旁的一名卫兵不知何时倚着长矛睡着了,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仇龙也没叫醒他,巡逻守夜的工作自己一人足以,让这些精灵现在多休息会儿,免得逃亡的路上体力不支掉队。
长生种和短生种继续不断的在仇龙的脑海中较量,他推演的结果是,精灵方如没有长期有效的整体战略,败于人类的手中是迟早的事情。
这可不是现代地球那样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安享平静生活偏居于森林一隅的精灵平民,即使有着数百年的阅历,他见过的事物都与出生时没什么两样,十年如一日,受到的教导、掌握的技艺很少有更替,因此他们在种族厮杀时的表现未必比人类的士兵强。
虽然精灵社会超自然技术的应用看上去要比人类普及,但战争的基础是人力,先贤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目前精灵们看似先进的文明,尚不能减少弥足珍贵的人力损失,几日来的战斗,精灵族人和舍伦军队的交换比连一比一持平都做不到。
和精灵平民相对应的是他们的战士阶层,这部分群体的样本,是仇龙对女游侠的观察,卡玛和帕伦、泰纳科特有很大的差异,后两人像是精灵社会中的工程师,解决各种实际工作应用的技术问题。
自双方相遇的那日来看,仇龙估计卡玛是听命于某人,或者说有个效忠的对象,而且令行禁止,意志犹如钢铁。她的身上展现了精灵寿命的优点,即能接受长久的驳杂的作战训练,且训练完成后一直活下去,就可以服役数百年,丰富的经验累积能让她成长为指挥官、军务官僚、军校教员等多种人才。
倘若圣精灵帝国军保持着优良的作风,没有遭逢致使传统断代的大败仗,在千年的时光里能累积多少像卡玛这样的精英战士呢,想到这里仇龙有些不寒而栗,这个道理放在学者和工程师身上亦是同理。
于此可见一斑,仇龙越想越觉得帝国放任舍伦人的行为,是在酝酿一场风暴,而他和阿洛缇无意中被风暴的边缘擦中,而且是可以随时遗弃的那部分人。
昨晚宴会结束,仇龙拿了些多余的酒肉果点直奔伤兵住房,他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乱,但仇龙还记得怎么跟活人打交道,虽说伤员们都吃过了晚餐,但也不介意睡前再来点夜宵。
酒精不利于外伤的愈合,可利于抚平痛楚,喝到面红耳赤时,那两个宁津的民兵饱含歉疚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毕竟没几个人能挡得住仇龙阐述阿洛缇那催人泪下的遭遇。
“其实这件事情多亏了知事大人顶住了将军的压力,不然可能樟屯也保不下来。”
民兵口中的知事,是圣精灵帝国管理一县之地的行政长官,在仇龙母国语境的理解中,是奉皇帝之命知某县事的意思。
“起初,驻扎各地的守备官都接到了遥州将军的命令,大规模的集结调动部众,知事大人深感不安,却未闻敌情,发信向总督大人询问,依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只好多方打探消息。”
“几日后才经传闻得知,人类国度大举入侵,然而未经总督和将军的许可,不得散布军情,但知事大人为了平民的考虑,派人传信示警,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任务来到这里的。”
“像弦村这样地处偏远的村庄,县城中是以渡鸦送达信息,还派出了民兵接应部队,可以人类到达樟屯的速度看,渡鸦飞到前,弦村就会陷落。”
“唉,还是晚了一步。”
再说下去伤兵们有些体力不支了,为了不妨碍他们休息,得到了情报的仇龙便离开了伤兵营。
宁津的知事打探到了本不应该散播出去的军情,还借此挽救精灵平民,卡玛的反应没有惊讶,而是“脸红”,愤怒、惭愧、羞耻、兴奋这些情绪人都会脸红,她是哪一种呢?
仇龙可以确定的是卡玛是帝国军方的人,并且军情大概是有意走漏出去的,不过是有人刻意的想营造一种被动的氛围,回想起带着阿洛缇逃亡没几天就碰上了卡玛所属的大部队,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敌军动向,怎么能那么快征集好一支有着施术者和精英战士的混成队伍呢,仇龙记得州治所的位置离边境可远着呢。
拖延敌情的通告,尔后不经意的用非官方的渠道传播出去,让下层官员组织自救,使得舍伦人的扰袭尝到了点甜头,又被困阻于各种精灵民兵反抗。这一系列的举措,令仇龙只能想到,精灵指挥官是想进行一次战略欺骗,告诉人类,帝国对他们的军事行动确实没有防备。
那舍伦人到底有没有上当,仇龙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土着对邻国的了解大概要比自己要深刻,他见过精灵平民们的累累尸骨,换成自己肯定是要上当的。精灵指挥官欺骗的背后,预定的收益一定会大大超过被牺牲掉的精灵同胞,送出卡玛三人的那支部队就是战略欺骗想掩盖的部分吧。
仇龙觉得以上的推断一定要找女游侠确认。
此时除了换班的守夜卫兵外,大多数人还沉迷在美梦中,他来到村中心的空地,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机械地操练着,她的动作太标准了,每一个动作在仇龙的视觉内几乎没有误差。
“卡玛小姐,早安。”仇龙招呼道,他看见女游侠的眉头一挑,好像不满自己的称呼。
“早安,敌龙者。”卡玛不喜欢纠缠无用的细节,礼貌性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