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的姐姐那边,却是再经不得拖延和变故了。
薄聿铮却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犹豫和为难,正要开口,却见亦笙已经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抬眼看他,“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尚未等他应答,复又急急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一会儿要出去,我就是先把事情告诉你,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等到你有空的时候再办,可不可以?”
“你说。”他将她引到长沙发上坐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他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然值得她这样为难着急。
其实亦笙心里面还是感到有些难以启齿,这毕竟是自己家里面并不光彩的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她不通过陆风扬而直接来找薄聿铮的原因之一,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不体面,自然是不愿让人知道的,只是现在,她却别无办法。
有人奉上了茶水,她却并没有喝,只是双手交握,将那举杯捧在手心,来回的转动着。
她有些艰难的,择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略的说了一遍,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茶杯口氤氲冒着的水汽上,并没有看他,“……就是这样,我们家太太或许误会了你救我姐姐的意思,能不能请你去向他们解释清楚……毕竟我姐姐心里面只有她的未婚夫一个,若是出什么变故,我担心她承受不住的。”
亦笙说话的时候,刘占骁一直留神看着桌上的西洋座钟,此刻见她已经把话说完,于是尽职的开口提醒薄聿铮道:“少帅,时间差不多了。”
毕竟此行会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此行来沪的目的所在,就连与英方的军火买卖,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安排的一个幌子。
薄聿铮微微颔首,将视线移向亦笙。
她这时抬起了眼睛,正与他的视线相遇,于是起身道:“你先去忙吧。”
本来想再加上一句,叮嘱他忙完之后不要忘了自己的事,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遂一面将水杯放下,一面抿了抿唇不再做声。
正要告辞,却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不大,却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会处理的。”他说。
她抬眼看他,他这个时候也已经站了起来,逆光站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在他挺拔的身段上镀上了一道光亮,他整个人看起来坚毅沉稳,如山屹立,竟然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错觉,仿若神邸一般,无所不能。
他看着她,开口:“你放心。”
她缓缓的点头,如同魔咒一般,心头重压着的那些焦虑担忧羞愧为难,统统随着他的这一句话,慢慢的烟消云散。
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轻涨之感,悄然生出。
仿佛一直以来的紧绷,终于可以松下,又仿佛,心内所有压抑的委屈,终于不再无处安放。
第六十二回
“姐,你准备好了没有?”孙曼祁在盛太太的房门外叫唤,自己的一身衣装十分考究。
“就好了就好了,”盛太太听见弟弟的声音,在屋里面应着,“曼祁,你进来给我看看,我这身打扮相不相宜?”
其实她本不是这样没有主见瞻前顾后的人,却到底因为要去见的人地位实在太高,又带着冀望,遂免不了得失心重了起来。
孙曼祁闻言走了进去,只见自己的姐姐正对着镜子调整颈项间的珍珠项链,微皱了眉头左顾右盼,似乎总觉得不满意。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旁的倒是没什么了,只是似乎太简素了些,姐,上一次我不是从法国给你带了一个钻石别针来吗,你找出来带上吧,去见薄少帅,
总不能太寒酸了。”
“香云,还不快去取来。”盛太太一面吩咐丫头去取那钻石别针,一面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鬓发,又对弟弟开口问道:“亦筝又不在,我们这样贸贸然的找去合不合适?”
孙曼祁道:“姐,你也知道的,这件事情缓不得!况且这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亦筝的身子还没好下不得床,做娘的做舅舅的先替她来谢谢救命恩人,这是礼数,谁也挑不出刺来——倒是你打听清楚了吗?薄少帅是不是真的住在礼查饭店?”
盛太太道:“应该错不了,我问了家里的司机,他送那小丫头去了礼查饭店好几次的,就连昨天,明明车子停在广总医院那儿等着我们的,都还被那丫头临时抓着又跑了一趟。”
孙曼祁想起了姐姐对他说过的昨日里发生在医院的情景,皱了皱眉,“她从医院去的礼查饭店?她莫不是要搞什么鬼?”
盛太太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呀,我记得仲舍说过昨天早上她的事儿就完了的。”
正说着,香云手棒了个首饰匣子走过来,“太太,您看看是不是这一个?”
盛太太漫不经心的接过,忽然想到一事,都还没顾得上看那匣子,便又转向弟弟问道:“她该不会是眼红亦筝,要使什么绊子吧?她昨天在医院里看我的那种眼神,你是没见到,我现在想来都心里发怵。”
孙曼祁想了想,开口道:“不管她了,她在想也没用,反正我们先去找到薄少帅,摸清了是什么情况再说。”
盛太太点点头,一面打开首饰匣子将那钻石别针拿出来戴上,一面叹道:“也是,只不过要真像咱们想的一样,薄少帅果真对亦筝有意思的话,我还得头疼着该怎么去劝那傻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