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她答得简单,他却听得认真:“如果管用,我家有几盒上好的膏药,是我爸前阵腰痛时我小婶婶从医院开出来的。我拿来给你用。”
她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买的够贴了。”
“这个不是贴一次两次就能好的,我问过黄洋了,他说贴几天后撕下来冻疮虽然会好,但过几天又会继续长,就得继续贴,治标不治本的。只是贴着膏药活动起来方便一点,所以贴它总比不贴要强。”
秦昭昭就是跟黄洋学的买膏药来贴冻疮,她没想到林森找他问得那么清楚了。看来他一直在暗中留意她这双入冬后变得丑丑的手。抱着暖烘烘的热水袋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怀里的热水袋格外热,有着超乎往日的热量,能透过重重叠叠的衣裳一直热到心坎里。
当天晚自习前,秦昭昭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了两盒膏药。她知道一定是林森悄悄放的,要不要退回去给他?她想了半天。她明白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所代表着的那一份心意,如同她曾经带给乔穆的苹果。她那样做时并不奢望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单方面的暗恋不会有结果,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当时她是多么希望乔穆会吃那只苹果,可他却把苹果“还”给了许丽媛。她很难过,难过归难过,却还是愿意继续对他好。
愿意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即使他或她并不领这份情,也还是不改初衷——这样的心意,秦昭昭深深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于是她没有退回这两盒膏药,而是默默地收下了。
秦昭昭不声不响地收了两盒膏药,让林森大受鼓舞。更加认定她其实对他有意思,只是不愿张扬。不张扬就不张扬,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自己心里美就行了。
33
时间一天天地走,1999年转眼就走到了尾声。这个年底异常热闹,因为澳门回归;因为世纪之交。
像两年前的香港回归一样,澳门回归秦昭昭根本没放在心上。一向不关心国事的中学女生对国土回归的意义没啥特别感触。班上同学倒有不少在发牢骚,因为97香港回归时正赶上他们迎接中考,没能看到回归交接仪式见证历史时刻。现在99澳门回归又赶上备战高考,看交接仪式又没戏了。一个个怨言满腹。
但是托澳门的福,学校在12月20日放了一天假。让全校师生都能回家看回归盛况的电视直播,高三学生也不例外。这个意想不到的假日让一些高三生们激动得大喊校长万岁。
澳门回归的直播盛况秦昭昭依然没看。复习到深夜时,她想起班上几个同学谈回归的激动与期待也曾想要打开电视机瞧上一瞧。但电视机摆在父母那间大房里,他们已经睡下了,她去开电视会吵醒他们,便收起一时心血来潮也睡觉去了。第二天看电视里的后续报道,起初只是随便瞄两眼,直到那首回归主题曲——《七子之歌—澳门》的歌声响起:
你可知Macao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着我内心的灵魂。
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
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
母亲呀母亲,我要归来,归来,母亲!
当那个满脸稚气的澳门小女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唱着这首歌时,一种莫名的感动在秦昭昭心里油然而生。收复国土这个概念对于一个年少单纯的中学生而言有些太大大广,很难有什么到位的理解。但如果比拟为被掳多年的孩子重新回到生母的怀抱,就很好理解了。听着这首歌,再看重播的回归场面,当国歌在澳门交接仪式现场上空响起时,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激动澎湃……
澳门回归没多久,元旦就紧跟着来了。
2000年的元旦因为是世纪之交的千禧年而独具意义。全世界都在庆祝千禧年,报纸上天天都在报道迎接千禧年的庆典活动。12月31日晚自习后,秦昭昭她们班自发搞元旦晚会。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个元旦,又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新年,晚会的气氛格外热烈。全班同学聚在一起笑着闹着,等待迎接十二点的新年钟声。
因为是临时起意办的晚会,自然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节目。班主任很慷慨地叫上几个男生去校园一角的教师宿舍楼把她家那套音响搬来让同学们唱卡拉OK。一开始是谁想唱就让谁唱,可整班学生中放得开不怯场肯当众演唱的人没几个,来来去去总听他们唱,大部分人都干坐着气氛就活跃不起来。几个班干部一商量决定用击鼓传花的方式随机挑人表演,挑中谁谁就得出来“献艺”。
击鼓传花的确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好办法,班长以桌面为“鼓”,一个女生把她的蓝丝巾打成花结充当“花”,“鼓”声一响,“花”伴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在一双双手中飞快传递,“鼓”声停时“花”落在谁手里,谁就要到讲台上去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说笑话都可以。落落大方的同学固然能表演得令众人喝采,窘迫难当的同学却一上场就是一台戏了,那种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尴尬相让人忍不住笑声阵阵。例如一个名叫李国胜的男生,他既不能唱也不能跳,一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在讲台上干站了半天才总算憋出一句:“我,我真的啥也不会。”
“赦免”他是不行的,这个例子一开那后面的同学都可以不表演。于是班长引导他表演节目:“这样吧,我说个成语,你用表情或动作把它表现出来。就算你表演成功了。”
班长说的成语是“喜笑颜开”,这个表演的难度不大,李国胜只要会笑就行了。但当着全班同学几十双饶有兴趣的眼睛,他咧开嘴笑得很别扭,表情僵硬的笑容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丝巾花结传了一轮又一轮,教室里的笑声卷起一浪又一浪。有一次花结落在了秦昭昭手里,她脸红红地走上讲台。起初本想朗诵一首唐诗也就罢了,周明宇却在下面嚷道:“秦昭昭,我们不要听你朗诵了。你唱首歌吧。你唱歌很好听的。就唱那首《还是觉得你最好》。”
他的提议获得了同学们的支持,大家一起齐声嚷着要秦昭昭唱歌,她红着脸推却了几句,终是接过话筒唱了:
即使你离开,我热情未改,这漫长夜里,谁人是你所爱?
花不再盛开,爱渐如大海,假使你怀念我,为何独自感慨……
这是秦昭昭第一次唱卡拉OK,拿着麦克风在CD碟的音乐伴奏下歌唱。但她唱得完全不像第一次,歌声与旋律十分合拍,不像有些同学唱得要么比节拍快要么比节拍慢。只因这首歌她已经不知听过多少遍,又悄悄地唱过多少遍,整首歌已经熟极而流。一听到熟悉的旋律就自动从心底流出来,一句句,一声声,蕴情含意。
***
元旦前不久,秦昭昭又给乔穆寄了贺卡。隔天还写了一封信寄给他,因为听说了今年春节他不会回来过年。乔局长准备带上女儿一家三口去上海和妻儿团聚过这个千禧年春节。乔叶在长机跟熟人说起今年打算去上海过年时,人家半真半假地问:“你不是跟继母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