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一走,屋内秋光遍地,片刻沉默后,只听楼红萼淡淡笑道:“公子真是无情,亏他这般苦苦哀求。”
青年只道:“柔弱其表,坚韧其内。天下风流生谁不怜惜?”
楼红萼似叹非叹道:“真是折了如斯美人。”
青年淡漠道:“世上何来美与不美的棋子,只有好与不好的棋子。”
“那么,那个小姑娘之于公子,又算得什么棋子?”
燕赤华演完了一套剑法,恭谨道:“按师父的吩咐,这一套剑法每日练习五十遍,如今已有三个月了。”
姬燕歌为他那被剑磨破的手指上了药,一面道:“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不把这套剑法练熟已作基石,再高明的招式也无用。”
燕赤华见她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心料她是为找那杀人凶手头痛不已,努力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地道:“师父不必着急。我和师伯在,洛大人绝不敢带你走!”
姬燕歌听了不禁失笑,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商山四怪先是找她看剑,后来便死了……这几天来,这些细节仿佛一个无形的索套,有人将它系在她脖颈上,却不急于收紧。
燕赤华托腮嘟囔道:“弟子看来,其实也不怎么奇怪啊。商山四怪总爱出言得罪人,也许在那天忽然和谁结了仇;要是有人多年蓄意谋害,凭他们的胆识智慧,竟会毫不察觉?而且,那天辰时刚到,我还见那程太初招摇过市,没有一点异样!”
他这话未完,姬燕歌登时脸色剧变,将他拉到跟前,蹲下身急问道:“辰时,你说辰时?小燕,你看错了没有,怎知那会儿是辰时?”
燕赤华吓了一跳,仍是道:“弟子用了早膳回房,正听见那时店家对伙计说‘你看辰时刚到,那海江帮就嚷嚷要菜要饭,去,你与他们送去!’。我听着好笑,刚一转头,就瞧见程太初上楼去,那时不正是辰时吗?”
姬燕歌料他说的不假,心中却想:辰时?怎么会是辰时?那时我屋里一盘安息香烧完,辰时刚过,程太初正在我这儿看剑,他又怎么会出现在楼上?
两个程太初……两个程太初,这怎么可能?
燕赤华想了想,忽道:“对了!后来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上楼来,我以为是庞师姐,便跳上房梁躲她,没想到来的是一个青衣人,那人也上三楼去了。”
姬燕歌一听“青衣”两字,心中忽然掠过一个人:沈秋水。脑中似有晴天霹雳炸响,登时空白一片,过了许久,才在心里不断道:怎么会是子珣,他去做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几乎在同时,她的心里逐渐浮起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若是他上楼后见商山四怪已死,他为什么不说,而是乘舟回武当?
姬燕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薄唇轻动,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小燕,那个青衣人是不是武当派的沈秋水?”
燕赤华微微诧异,随即迟疑了片刻,道:“那人的轻功极好,青影一闪就上去了,我看不出。师父,你疑心是沈公子?似沈公子那样的正人君子,他怎么会!对了,那康太泰不也穿青衣吗?”
姬燕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只怕你说的那个时候,康太泰已经死了。”
她缓了缓神,暂把一切搁置在旁,心下暗想:两个程太初?莫非有人缩骨易容假扮成程太初的模样?既然程太初可以假扮,那商山四怪也可以假扮。
她曾经在夜里偷偷看过商山四怪的尸首,看得极仔细,确是真人无疑。
死的是真正的商山四怪,那么,那日来找自己看剑的是谁?
一阵战栗恶寒爬上了脊背,姬燕歌心里徒然一紧,连呼吸也不觉变得沉重。
诸多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这几日她夙夜难眠,自是心神疲惫,想了一会儿,但见炉内安息香烟影袅绕,竟伏在案上睡着了。
唐厉托腮看着伏案睡着的人,信手折了一枝梨花伸到她鼻尖下,扬着唇逗巴儿狗似地逗弄。
姬燕歌睡得极浅,花枝才探到鼻尖下,人已醒了,望着他诧然道:“你怎么来了?”
唐厉作委屈状,耸了耸肩:“我和大刘二刘去嵩南玩儿了几天,你怎地翻脸便不认人?”
姬燕歌无心和他玩笑,只道:“你竟不知道,商山四怪已经死了?”
唐厉手中摆弄的花枝一顿,吃惊道:“什么?”
姬燕歌把事情与他说了,心下稍一迟疑,把燕赤华的话也一并告诉他,兀自沉吟道:“小唐,真是奇怪。我先前觉得有人冒充商山四怪看剑,就算意在黎阿剑上的剑纹心法,短短看过几眼,又有什么用处?现在一想,假如……假如……”说到这里,话音微微发抖,竟是有些害怕。
唐厉闻言眸色渐沉,将手里剥了一半的桃子丢在一边,缓缓接口道:“假如冒充商山四怪的是同一个人,那人将他们的身形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处心积虑。而且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