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2)
三日前,内阁首辅徐徽府宅。
几个穿着绯红官袍的文官,齐聚一堂,这些都是徐徽收的义子,如今统统官居四品以上,身居要职。
唐孟扬因为巧舌如簧,时常捧文泰帝的臭脚,升官升得很快。他前几日很倒霉,出京郊一趟,回来竟然被打劫了,马车都被抢了,只给他剩一条底裤!
腊月间,他差点没命了,好不容易回京,便生了一场大病。
这下才刚刚好,脸上还有被揍的乌青。
只见太师椅上,坐着一年轻男子,他眼底有些发青,气血不足的模样,悠哉道:“唐孟扬,今年会试,你是副主考,次辅担任主考,我问你,今年生员的名单可有?”
“有的,徐大人,在这儿。下官带来了。”唐孟扬将整理妥当的生员名单呈上去,每页登记了三十人,约莫有上百页。
徐大人翻开看。
此徐大人,非首辅徐徽,而是徐徽次子,兵部枢密徐卓君,三年前的状元郎。
徐卓君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皱眉将之阖上了:“怎么不把各府的解元标注出来?你怎么做事的!”
“这……下官,下官办事不牢,大人责罚!”
不是唐孟扬不标,而是不敢标。
徐卓君冷哼一声便不再看他,转而让一旁的其他大学士:“你将各府乡试解元的名字,都划出来给我。”
以首辅徐徽为首的徐党,暗中广纳天下英才,这些各府解元,都是贤能人士,在会试前,他们便要先行笼络。其中得徐徽眼缘看中的,甚至会收为义子,拔犀擢象。
如今他膝下,已有十几位义子了。
文渊阁大学士很快用笔圈出各府解元的名字:“徐大人,就是这些了。”
加起来总共不过二十来个左右,徐卓君一一看过去。
“柳元春,二十九岁,江西人,三次参加乡试,文泰五年,二十六中了解元。”
“林子葵,十七岁,淮南人,文泰五年,十四岁中解元?”徐卓君停顿住,“十四岁中解元,林子葵……这名字好生耳熟。”
一旁唐孟扬汗都要下来了。
徐卓君掀起眼皮:“唐大人,这个林子葵,该不会就是三年前,说不与我等蝇营狗苟同流合污,大放厥词要殿试告御状,说我们联合顺天府,将才高八斗的举人抓捕,不让他们考试。而且进顺天府后,人就一命呜呼的那位?”
唐孟扬两腿都在哆嗦:“是……应该是吧。”
他没想到徐卓君记性这么好。
不怪徐卓君记得住,十四岁中解元的奇才,往上倒数三百年,也就那么两三个!
“什么叫应该,唐大人,当年你可是跟本大人说,林子葵已经瞎了,不能再参加考试了,怎么如今又来了?”徐卓君脸色很阴沉,黑着脸将名单往桌上一拍。
唐孟扬有苦难言,擦着汗:“他……许是回家后,又治好了。”
“怎么做,不需要本官告诉你吧?如果本官看见他参加了会试!小心你脑袋上的乌纱帽!”
唐孟扬低垂着脑袋,答:“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唐孟扬也是没了法子,他三年前因觉得林子葵年纪小,性子纯,心中不忍,保住了一次林子葵的性命,甚至花银子买通徐党的下手之人,没有真的让林子葵瞎了。
可这第二次,只能让他瞎了。
好巧不巧,唐孟扬正在焦虑该如何是好,林子葵就来了。
他在给林子葵的茶水里,放了迷药,等夜深后,唐孟扬就悄悄进了他的房间。
林子葵完全失去了意识,大约是做了美梦,神态很舒
缓。唐孟扬想起方才他用膳时,提到过肖府二姑娘。
说肖大人让他来,大约是商量婚事的。
所以林子葵心里很欢喜,吃饭也多吃了一碗。
现在唐孟扬一手拿着一根绣花针,他站在床边,始终是不忍心。
“贤弟,你莫要怪为兄,为兄不这样做,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他单手扒开林子葵的眼皮,拿着绣花针的手,颤抖着缓缓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