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可以选择放手,但至今不肯收手,是不甘心,还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我甚至都不敢问我自己。
我只知道,我一步步的退,接受她的风流,接受她的薄情。我以为,只因为我有过婚约。虽然这婚约如今只是荒凉,背后是图穷匕见。我不能乱了大计,我甚至跪下,表白我的诚意,来挽留她的真心。
但是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她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半丝留恋。为她心灰意冷的,除了我早知道的涵真,还有我视若手足的天行。一夜之欢,她做了他的情蛊之主,只留给他一颗明珠。日日相对,她忍见他相思刻骨,也决不相认。
她何其薄情,将军府高不可攀,他们只能黯然神伤。两个都是死心眼,一个居然要去做和尚,一个准备做活死人。
女人!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天下男子,都当成什么?!
豪门望族,莫非就是天上宫阙,高不可攀?
天下,还没有萧宁远办不成的事。待我至诚者,投我以木瓜,我必报之以琼瑶。
我本江湖逍遥客,但既然无法逃过此劫,不若以身投之。再说,天绝宫已灭,后患无穷,要假手别人,还不如直闯龙潭虎穴,或许能得生机。江湖本在天下,又岂能超脱于皇土?
退也是进,进也是退。
命中劫数,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脱。纵然是自投罗网,你也须共我入网中。不管前尘往事何等纷扰,宁远以后,便作绝响。无论从何开始,都将从此结束。
何处西南待好风(二)
女帝凤钗上明珠簌簌而动,柳清影掩袖一笑,道:“萧盟主久在江湖,大约不太了解朝中之事。凤凰将军确有一女,但早在年前由女帝赐婚,匹配三夫。萧盟主及几位少侠都是少年英雄,朝中名门淑女比比皆是,又何必去挤那将军府的门槛?”
女帝忙笑道:“正是,尤其是萧盟主,堪称才华盖世,怎可如此委屈?朕自当为你挑选一个如花似玉的闺中少女,今后夫唱妇随,岂不乐哉?”
萧宁远头也未抬,淡淡道:“多谢陛下美意,奈何虽有弱水三千,所取者不过一瓢。陛下若不介意宁远与众兄弟出生草莽,还请予以玉成,我等感激不尽。”
女帝目瞪口呆,望向李国良。后者含笑道:“原来萧盟主此番前来,还有这个缘故。萧盟主果然是性情中人,但那慕容楚楚,与三夫情深似海,似乎并无再娶之意。其正夫为杜太傅,乃是我朝赫赫有名的飞将军,镇守三关,谁不景仰?恕老夫倚老卖老说一句:所谓婚姻,定要男欢女爱,你请我愿,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强行拉配,否则岂不是反而误了众位少侠的终身?”
女帝嘉许地向李国良点了点头,方要再劝,却见萧宁远将手向前一摊,已托出三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后系金线,宝光闪烁,在桂萼殿顿流泻开来!
女帝呆了一呆,失声道:“清影你来看,这明珠怎么这等眼熟?”
萧宁远沉声道:“还请陛下一观。”
柳清影双手接过,对他微微一笑,捧至龙案之上。女帝细细打量,恍然大悟,道:“是了,这是将军府招婿之日,凤凰将军的八夫侍慕容昼所取出的葡萄明珠。”向下瞧了一眼,柳清影和李国良均齐声道:“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女帝叹道:“我明白了。萧盟主此来长安,应也与那慕容楚楚脱不了干系。你起来罢,少年人,情之所钟,果然可以叫人放下所有么?”
殿内女官,都看着那男子已然微微泛霞的面孔出神。女帝亦看得一呆,道:“林爱卿果然是好福气。嗯,朕问你,你那两位兄弟又是何人,可曾与你一起来到长安?”
萧宁远垂首而立,低低道:“在下的兄弟,其一为武当掌门张涵真,其二为修罗门主楚天行,也均已来到长安,现在殿外候旨。”
女帝喃喃道:“果然都是一时英豪,传进来罢。朕对凤凰将军,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好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若再多几个,恐怕这长安城的天,都快要翻转过来了。”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九重天门迤逦打开,剑佩声随玉墀步上,群臣拜倒丹墀,都讶异地发现,素不爱早朝的凤凰将军,也衣冠齐整,立在赵昊元之侧,行礼已毕,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女帝早就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待百官将要事禀毕,看了眼站在前面的杜长卿,暗暗叹了口气,向柳清影点了点头。后者便道:“百官无事退朝,着左相、凤凰将军、赵相、杜太傅留步。”
听得几人朗声道:“臣等领旨。”紫宸殿内,文禽武兽,顿走得空空落落。杜太师满腹狐疑,且走且回头看了柳清影一眼,却见后者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只管安心离去。
殿中寂静下来,突听柳清影朗声道:“宣凤凰将军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