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搭着村里的驴车到了土桥头的汽车站。
郝春丽远远看到汽车站还站着一个女同志,对方穿着打扮跟农村泥腿子格格不入,珍贵的女士军大衣裹在身上,别说风雪吹不透,更有种凛然的气质。
“军大衣算什么,我原先还有好两身貂皮呢。”
郝春丽对于衣着光鲜的女性抱有敌意,她扯了扯旧棉袄的下摆低声说:“谁知道她的军大衣怎么来的。”
伊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位气质很好的优雅女性。
聂培芬不知身后发生什么,她跟吴大娘说:“你这头帮我问着,要有合适的照片直接往部队发挂号信,我不能跟他再拖下去,眼瞅着过年,我必须过去看看。”
她兜里还装着几位闺女的照片,打算先到火车站坐火车杀到033部队,来一出胳膊拧大腿的好戏。这次不管顾争渡答应还是不答应,在过年前都要把他的婚事定下来。
要知道过完年他就三十了,三十是个坎。现在不找,等过完年更难找。
“昨天王婶子跟我说了个人,感觉还不错,回头我再仔细问问。”
吴大娘为难地说:“再没几个过的去的闺女了。都赶在过年前找了人家,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聂培芬说:“从前给他介绍北京舞蹈老师他都不见,谁知道是不是想要娶歪瓜裂枣呢。”
吴大娘笑着说:“可别说这样的话,咱们家小子就算找天仙也是配得上的。”
“做梦吧他。”聂培芬知道在吴大娘眼里,那个逆子哪哪都是好的。她不欲与吴大娘争辩,径直上了车。
她在前面排队,后面隔着几个人站着伊曼。
郝春丽此时此刻装的像是舍不得闺女离开的好妈妈,帮伊曼挽着耳边的碎发,目送伊曼上车。
郝春丽坐在窗户边皱着眉看着她们,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这母女俩感觉很不熟啊。年轻的姑娘肢体上对她妈有隐约的抗拒感。
郝春丽送伊曼上车:“妈就在对面车站等你,快去快回,等你的好消息。”
“好。”
汽车票没有座位号,排着队的人自己找座位坐下。
伊曼走上车,前面已经坐满人,她看到穿军大衣的女同志旁边还有的座位。她刚要走过去,身后有个临时买票的男青年推搡着她挤过去:“让让,那是我的位置。”
说着,一屁股坐到聂培芬旁边,靠走廊的位置上。
聂培芬下意识地将手袋放在腿上,这个小动作让男青年的目光闪了闪。
伊曼被他抢先,只有往最后一排走。路过聂培芬的座位,她俩目光短暂接触。
伊曼感叹这位女同志优雅从容的气质。聂培芬干脆眼睛没挪开,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近了看,这位姑娘长得实在出众。前脚刚说她儿子做梦想要找天仙,后脚居然真来了位漂亮似天仙的姑娘。
推搡伊曼的男青年也看到伊曼的正脸,直勾勾地盯着。
伊曼瞪了他一眼,男青年干脆吹了声口哨。伊曼不理会他的骚扰,走到聂培芬身后的位置坐下。
车里各种味道都有,前边还有三个鸡笼摞在一起,老母鸡在里头受了惊吓,扑着翅膀漫出不少灰尘。
售票员在前面挨个儿检查车票,使唤拿着扁担的人把他的担子往边上靠靠,都没有走路的地方。
等到乘客都坐好后,售票员从座椅下面掏出一摞折叠板凳,挨排放在狭小的过道上,好让后面上来的乘客有座位坐。
这时候哪有超载的说法,只要汽车拉得动,那就能上来。
伊曼要在轮胎厂下车,路程并不远,要经过六站。
她在后面看的真切,之前一个劲儿看她的男青年,等到开车后,眼珠子偷偷地往旁边飘,鬼鬼祟祟的眼神,太不对劲。
伊曼多看了两眼,陡然发觉他左边的衣袖被风吹动,轻飘飘的似乎是个空袖管。
他的手呢?
伊曼偷偷探出头,惊讶地发现,男青年的左手居然从衣摆下面伸了出来,手上还捏着一把文具刀,正要划隔壁女士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