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他嘴角湿嗒嗒得淌落下来,他面容惨白到隐隐发青,胸膛一下一下起伏着,从气管中发出闷闷的笑声,似乎下一刻就要气喘而死。
他笑得很开心,开心得就像儿时有人平白无故地给了他一块饴糖。
季谨之问:“你笑什么?”
季舟低声说了些什么,季谨之没有听清,便弯腰凑去听他说了些什么。
于是他笑出了满嘴利牙,死死地咬住了季谨之的耳垂,硬生生血淋淋地拽下来一块皮肉,季谨之痛得面目狰狞,抱着右耳跌落在地上。
“盟主!”
有人惊呼出声,季舟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抓着毯子笑得越来越剧烈,浑身都在颤抖。
季谨之捂着耳朵直起身时双腿都在颤栗,眼中恐惧尚未散去,季舟望着他,满眼恶意和嘲弄。
季舟问:“大哥,亲手弑父的感觉好吗?”
于是季舟被打断双腿,押送漠北。
直到他从深渊里爬出来,一路踏着尸山血海再次回到长安。
他率人屠城,他下旨将昔日武林盟主斩首,他坐在行刑台前亲眼看着季谨之被斩首。
当季谨之的血喷溅了他一身时,他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抽出了什么沉积已久的东西,无缘无故地轻松了许多。
他说,你该死。
他说那句话时声音淡淡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是在手刃仇人,为什么心底却提不出半分感情。
就如同七情六欲被人抽离出了躯体,变成了一具只会麻木杀人的行尸走肉。
他坐在紫禁之巅的屋顶,将满怀烈酒往嘴里倾,辛辣刺激味蕾,他咂嘴笑出满口利齿,善意恶意在口中混淆不清,只是挥腿将破靴摔到皇座下瑟瑟发抖的皇帝小儿头上,恣意哈哈大笑。
武林盟和皇族的界限被他打破,他搅了个天翻地覆,黑白颠倒,他将皇族视为狗,戏弄虐杀,将武林盟的人视为奴仆,为他端茶倒水,玩弄戒律于鼓掌。
然后他在尸山血海腥风血雨里,一眼望见了一个沈长楼,无意间惊鸿一瞥,来了一个一厢情愿的两败俱伤,给他殉葬,陪他轮回,送他入深渊。
他双眼开阖,一个轮回倥偬而过。
胸口的伤隐隐作疼,伤口处似乎又崩裂了开来,他甜腻腻温柔笑着,浑身血腥屠杀气春意也遮掩不去,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拙劣模仿着这一世该有的模样。
他是个疯子。
“师父……”他呢喃,苍白的指尖深陷心口创伤,笑容冷森森的,“真的是,很羡慕你呢。”
“可以这么亲密地喊他师父,可真是让人妒忌。”
如果沈长楼眼里只有这一世的季舟。
他眼底冰冷暴戾,嘴角笑容越扯越大。
那就让这一次的季舟永远都醒不来,再也不能见到沈长楼。
“我怎么会允许你眼里有别人?”他声音温柔,“即使是我也不行啊………”
他哈哈大笑,挥刀又在那个死去多时的暗卫脸上砍了一刀,流出来的血已经泛黑,让他颇有些厌倦,只是顺手从另一具尸体腰间顺走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