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点点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拍了拍李燃毛茸茸的脑袋。
九点半的时候,店员开始分区域把凳子倒扣在桌子上,用拖把来回擦地。陈见夏觉得再坐下去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李燃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把耳机摘下来,听到他发出的安恬的呼吸声。
陈见夏有点舍不得拍醒他,过了一会儿店员擦地擦到附近,碰到了李燃的脚,他一个激灵爬起来:“几点了?”
“该走了,”陈见夏说,“要打烊了。”
李燃披上薄薄的羽绒服,还敞着怀就拎起书包,被见夏阻止:“把拉链拉上,刚睡醒就出去会感冒的,你还不多穿点!”
她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围巾,踮起脚尖给李燃绕在了脖子上。李燃愣住了,反应过来就急着往下拽:“给我干吗呀,你自己戴上!”
“我没问题,我可以把羽绒服帽子戴起来,拉链拉到最上面,你看,一直保护到嘴巴呢,像不像太空人?”陈见夏迅速把自己武装起来,然后再次伸出手帮他把围巾缠绕严密,有点羞涩,“可惜是化纤的,不是羊毛的,也顶不住风,你、你凑合戴吧。”
李燃没有再推托,不知怎么安静了下来,整张脸都缩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走吧,送你回去。”
走着走着,就下起雪来,从黑暗中潜进灯光里,细细碎碎,凉凉地落在脸上。整个世界像一只沉默的沙漏,两个长长的影子被时间覆盖。
陈见夏一直仰头走着,痴迷地盯着橙色的灯光下纷乱的雪花,仿佛走进了梦里,只顾微笑,完全克制不住。
“你怎么那边耳朵还戴着耳机?”李燃问。
见夏故意立刻摘下来:“对不起我忘了,耳机你可没打算给我。”
李燃迷茫了许久,才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分别时,他当着他们那个班长的面,阴阳怪气地把耳机从她手里夺了回来。
他很难为情:“这次打算给你了,否则你回去怎么听。”
“我逗你呢,我有复读机的耳机,一样可以听。”
“这个是索尼的,音质好。”
“对对对,你的什么都好。”
李燃伸出手拉过一边的耳机,给自己扣上:“我的当然什么都好。来,一起听。”
他们穿得厚实,走路都笨拙,像被细细的耳机线连接起来的、不怎么灵光的连体机器人。
响起来的音乐是《北极雪》。李燃奇怪:“不听周杰伦了?”
“都循环过两遍了,发现你还有一张陈慧琳的,就尝试一下。”
“不是我的,是别人落下的。”
“别人是谁?”
“你怎么总管得这么宽?”
陈见夏黑了脸,不再讲话。
耳机里一男一女正在唱着“也许我的眼泪、我的笑靥只是完美的表演”,陈见夏忽然明白,有时候还是演一演比较好。她曾觉得李燃透彻犀利,以为自己可以在他面前永远保持自然,想听歌就听歌,没吃过麦当劳就是没吃过麦当劳,什么都不需要伪装——可于丝丝表演出来的热情单纯不也曾让他心动?人与人之间,总是要把那些实实在在的粗糙隐藏起来,才不会划伤脆弱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