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瞧着程家主仆离去,才对郑三叔道:“真是,何苦来着?”
“爹,这件事,都是……”郑三叔刚想解释两句,郑老爷子已经摆手:“罢了,京城之中,骗婚的事,听说过不是一桩两桩了。连那官宦千金被人骗娶做妾的都有,更何况是你我,只是,苦了我的孙女啊!”郑三叔听到女儿被提起,心又沉甸甸的,也不晓得女儿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忘了这件事?现在瞧来,也不是给女儿再寻婆家的时机,这一年年的,年纪,就耽误大了。
嫣然站在拐角处,看着程瑞如远去,积蓄了许久的泪,终于在此刻落下,瞧见她落泪,郑三婶心里一松,能哭出来就好了,就太好了,怕的,就是哭不出来,就是郁结在心里,做下病来。
郑三婶还在那连声念佛,嫣然已经转身往后面走,郑三婶立即带着人跟在她后面。嫣然也不在意身边有人跟着,径自进了自己房里,开始翻起东西来。郑三婶忙让丫鬟上前帮忙:“你想寻什么,告诉她们,让她们寻!”
“娘,我做的那双鞋呢?”鞋?嫣然的话让郑三婶愣住,接着啊了一声:“那双鞋啊,我让人把它给扔了。他不配穿那么好的鞋!”
“找给我吧!”嫣然的话让郑三婶的眼瞪大:“嫣然,你不会是?”
“娘,我好好的,找给我吧!”丫鬟已经奔出去找,很快提着那双鞋走进来,嫣然看着这双鞋,手往鞋帮上摸了摸,当初绣这牡丹花时的心情还在眼前,而此刻,就全不一样!嫣然轻叹一声拿出剪刀。
时刻盯着她瞧的郑三婶立即紧张起来:“嫣然,你要做什么?”嫣然浅浅一笑:“娘,我没有要做什么。”
说着她拿起剪刀,把那鞋一剪子一剪子地剪着。剪掉那厚厚的鞋帮,剪掉那绣着牡丹的鞋帮,剪掉曾对他的憧憬,剪掉,那闺中不知愁的岁月,剪掉,全都剪掉,从此不再记得这些!
嫣然的动作让郑三婶又是一番泪涟涟,急忙吩咐丫鬟:“把那嫁衣也拿出来,剪掉算了!”
“娘,那嫁衣好好的,剪了做什么?”嫣然停下剪刀看着郑三婶,郑三婶已经上前抱住女儿:“我的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娘晓得你心里痛!”
“娘,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一双鞋子,他不配穿,扔了又可惜,这才剪掉的!”嫣然的安慰让郑三婶心里更痛,紧紧抱住女儿不说话。嫣然瞧着外头,外头阳光灿烂,可是嫣然却觉得,自己的心里这样灰暗,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重新亮起来。
“哎,我说三婶,你家嫣然,这两日可好些了?”郑三婶才从嫣然屋里出来,走不了几步就遇到郑大伯母,对这位大嫂,郑三婶历来瞧不上,不过是面上光罢了,听了她名虽安慰,但幸灾乐祸的话就道:“好些了,小孩子家,总会遇到些沟沟坎坎,才会过的好!”
郑大伯母嘴一撇,认定了郑三婶说的,不过是场面话,毕竟那日程瑞如来的实在太不一般了,不一般到人人都在议论。甚至有人打赌,过不了一年半载,若程家再寻人说,嫣然就会委身程家为妾,毕竟这样聘去的妾,和别的妾全不一样。
郑三婶并不是不晓得肯定会有人议论,但现在郑三婶心里只有女儿,毕竟嫣然这几日,虽然起居和平日一样,但谁晓得这是真的一样还是假的一样,见郑大伯母这个做派,就更瞧不得,又说了一句就要走。
郑大伯母急忙拉住郑三婶:“三婶,我和你说,其实这种事情,总是要另寻一门亲就好了,我这里,正好有头好亲,也是这家里的老亲,还是……”
“不劳大伯母惦记了!”嫣然在房里觉得有些坐不住,走出房就见郑大伯母拉着自己娘在说话,正好听到这话,眉不由一皱,上前就道。
“哎呀,我说嫣然,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我和你说,原本你还能挑挑拣拣,可这会儿,出了这么一件事,你也无法挑拣了,还不如远远地寻个殷实人家嫁了!不然的话,你这不嫁,只怕无数人都会说你忘不了那家呢!”
郑大伯母得意洋洋地说着,觉得有些不对,见嫣然冷眼瞧着自己,郑大伯母不由把下巴抬起,瞧什么瞧,再瞧,也不过是个被人骗婚的,不好回城的人!
“我嫁不嫁,要嫁给谁,挑拣不挑拣,这都和大伯母无关!”嫣然的脸不由一板,把当日在曾之贤身边做大丫头时的气势拿出几分出来。
这让郑大伯母不由自主一缩,这气势,倒有几分像郑老爷子,要晓得,郑大伯母最怕的就是郑老爷子了。但猛地郑大伯母想起面前的终究是自己侄女,脖子又一梗就道:“这本不关我的事,不过你要晓得,我们都是姓郑的,你出了这档子事,别人提起总是不好。而且你妹妹也……”
“我妹妹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在议亲,难道因为这件事就议不了了?”嫣然步步紧逼,郑大伯母本来想应下来,就听到传来郑二伯母的声音:“大嫂这是怎么说话,这好好的一家子,不说好好过日子,成日就是搬弄是非,你三侄女的亲事,都要定下来了,哪还会再生波澜?况且嫣然侄女遇到这样的事,本就是该好好安慰,而不是在这说三道四!”
见郑三婶的眼神也不好,郑大伯母决定,还是回去折腾儿媳去,毕竟折腾儿媳是天经地义的,想着郑大伯母的下巴也就仰高:“我这不也是为了一家子好,不然的话,谁家出了这样事,难道还好意思见人?”
“放屁,骗婚的又不是我家,我家也没有死赖着要去做妾,哪里就不能见人了?”郑三婶气的脸都涨红,卷起袖子就要和郑大伯母见个真章,见郑三婶这样,郑大伯母立即打个哈哈:“三婶,好好说话,你怎么就想动起手来?这件事,既然你们都觉得,是嫣然侄女受了委屈,要好好地哄着劝着,那就这样吧,横竖我管不了,我啊,还是回去瞧我儿媳去,这有儿媳服侍,就是不一样!”
这是故意拿话挤兑郑三婶,郑三婶气的心口都有些发疼。郑二伯母立即过来给她抚着胸口:“三婶,别和她一般见识。先奸后娶的歪货,也敢在这要我们的强!”这件事,郑家人是心知肚明,不过不好在嫣然面前说的。郑三婶立即咳嗽一声,郑二伯母会意:“哎,嫣然,方才我见园子里石榴花要开了,想着摘些石榴花下来,炒个蛋吃,你觉得可好?”
对郑大伯和郑大伯母的往事,嫣然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里面必有蹊跷,不然的话,郑家虽是侯府下人,郑大伯又摔伤了腿,找不到像郑二伯母这样的,可寻一个比自己娘稍微差一点的人家还是能寻到,为何最后会娶了现在这位伯母?既然自己娘和二伯母都不肯说,嫣然也只当没听到,也就浅浅一笑:“这自然好,没想着一转眼,石榴花就开了!”
“这眼瞅着就到端午了,嫣然,这乡下的端午,比你们京城,倒还热闹些呢。附近那条河,年年赛龙舟,不如那日,我们一起去瞧?”端午赛龙舟,嫣然只在画里瞧见过,听郑二伯母这样说,也就点头应是!
女儿肯出门就好,郑三婶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女儿面前,只求她展颜一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总是浮在脸上,看不到别的什么!
这赛龙舟是很热闹的,不光是这四周的人家要去瞧,有些京城里的,也会出来瞧赛龙舟。嫣然和未然两人坐在马车里,这马车的车窗,镶的是玻璃。不用打开窗,只要掀开帘子就能瞧见外面的景色。郑家虽富,这镶了玻璃的马车也只有这么一辆,郑二伯母和郑三婶在另一辆马车里,只能掀开帘子去瞧!
“姐姐,这赛龙舟,本是很热闹的,可是人太多了!”未然凑在玻璃窗前瞧了好一会儿,托着下巴有些郁闷地说。嫣然浅浅一笑,拿起扇子给她扇了扇风:“你瞧,你在马车里,这地方又高,瞧的很是清楚,要像他们在这下面站着,那只能瞧见人头,瞧不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