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展现出的最低劣的那部分本质,畏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明明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栉名琥珀看着脚下逐渐蔓延开来、颜色越来越浅的淡红水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着事先构思好的话。
“织田作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打算在这两天内离开。你也希望我尽早抵达伦敦对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当然希望你能顺利到达那里,因为你说那座城市有会一直照顾你的人。”
男人以和他想象之中截然不同的低沉语气,一字一顿地、静静地剖白着。
语句的末尾带着难以忽视的颤音。
而无法理解其中含义的栉名琥珀只是轻轻点头,用念能力认同了这份“希望”。
也就是说,这趟伦敦之旅已经注定成行。
该做的事都已做完,明晓他本性的织田作之助也不会再欢迎他,也就没有了继续停留的理由。虽然夜晚已至,眼看马上就要接近九点,但如果对方不乐意的话,栉名琥珀也不会死皮赖脸非要继续留在这里。
哪怕并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去。
眼看血迹已经大致冲洗干净,他伸手关掉花洒,越过伫立原地的青年,朝着浴室门口迈出两步。
“嗯,那我就走了。”
就在他俯身拾起被血染红的衣物,有些发愁这该怎么穿出去的时候,背后怔然的织田作之助终于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大步上前,脱下衬衫迅速裹住了湿淋淋的白毛小猫咪。
被抱进怀里的孩子身形一僵,微微挣动几下,随即投来了迷惑不解的眼神。织田作深深吸气,暂时没有心情和他解释什么,只是向着门外扬声唤了咲乐的名字。
“麻烦把毛巾和吹风机拿过来,唔,还有医药箱也一起吧。”
等到湿漉漉的长发被细细擦至半干、一点点用热风吹过,较为明显的伤口都涂上药膏,用纱布轻柔地缠裹起来,栉名琥珀才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身上没有那么痛了,吹干的头发暖洋洋的。
浓郁的困意随之而来,让眼皮往下一坠一坠,马上就要睁不开了。
他向前靠去,眯着眼睛将额头抵在织田作身上,避免自己因为意识不清摔倒。
“织田作不是很抗拒杀人吗,”他喃喃地问,“不会害怕吗?不讨厌我吗?”
红发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替他套上睡衣,闻言抬起手来,轻轻地按了按孩子微凉柔软的发顶。
“怪不得之前是那种反应……这么笃定自己会被讨厌啊。”
回答他的是代表认可的无言沉默。
织田作之助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视着对方因为困意而蒙上一层淡薄水雾、几欲凝而滴落下来的鲜红瞳孔。
“不会讨厌琥珀的。倒不如说,琥珀这样的好孩子不应该轻易担心会被谁讨厌。”
他的声音放得非常温和柔软,在雾气尚未散去的狭小浴室里回荡,四下激起渺茫的回音,像是一个不必醒来的美好幻梦。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爱护你、珍惜你,不愿看见你受哪怕一点点伤害,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你。”
“会有人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始终陪伴,始终理解,爱你胜过爱自己。”
“——会有那样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