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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说心里话,我还是很感激朱老师的,安丰中学没有比他更敬业的了。没有他,我肯定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也许我现在真的子承父业,在三圩镇街头卖熏烧呢。

朱老夫子也可以说是安丰中学的“名”师了,以工作认真出名,家长们都希望把孩子送到他的班上。甘蔗没有两头甜,事情都是辩证的。对工作奉献多了,对家庭的照顾自然就少。每年五六月份,正是教育事业的“大忙季节”,还有比升学率更重要的吗?在这出成果的关键时刻,朱老师自然不敢懈怠,他像一头老实的驴子围着磨盘一样守护着三尺讲台,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因为周六周日补课,朱老师很少回凤城,课排得很满,调来调去很是麻烦。朱师娘在家,又带孩子又上班,幸苦自不必说,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力不从心,说没有情绪肯定是假话。

有一次,周六上午,朱老师上课正酣,眉飞色舞表演着,有个电话不停骚扰着,不知是谁这么不知趣。虽然设置了震动,但“嘟嘟”的声音还是听到的。响了三五次,朱老师掏出手机,看都没看,摁了,不接:为人师表,学校纪律不能破坏。但是,打电话的人好像故意作对,依旧锲而不舍,不屈不挠,课堂气氛受到严重干扰,教室后面已经有了些骚动,学生开始低下头来窃窃私语。朱老师边掏手机边小声埋怨着:

“什么重要的事情?死人失火也要捱到下课唦。”

不接看来是不行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应该是他妻子的声音,因为朱老师说了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话,而后愤然关机。事后有人了解,确实是朱师娘的电话,朱师娘生病了,想让朱老师请假照顾两天,她哪里知道丈夫正在“战场”上呢。

因为朱老师性格迂腐,书生气十足,我们私下里都喜欢喊他“朱老夫子”。农村中学,常常缺少教学设施、缺少师资力量,但总不缺少制造绯闻、传播绯闻的“热心人”。孤男寡女更容易受到这些“热心人”的关注,空穴来风嘛。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一本正经的朱老夫子也有晚节不保的时候,居然有了绯闻。传播者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想不相信都不可能。

和朱老夫子一起上演绯闻大戏的女主角叫红香,安丰中学食堂打杂的。红香以前是安丰纱厂的,后来下岗了。她到食堂打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物价这么高,三百元工资抵个什么用?红香主要是为儿子考虑的,儿子在安中读书,她到了食堂工作,就有机会接触老师,和老师套套近乎,各方面或许能照顾点,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比儿子的前途更重要的吗?红香本来是有男将的,做泥瓦匠,手艺还不错。有一次帮家里亲戚砌房子,男将从屋顶上重重摔了下来,摔得不轻,性命虽保住了,却成了个瘫子,他在失去了劳动力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男人起码的尊严和权利。从此,“男将”成了一个符号,有的只是象征意义,这着实让红香着实苦恼。也有人劝红香离开瘫子,改嫁。红香不忍心,她要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再说,她也不放心瘫子啊,夫妻恩爱一场,她也不想别人说她“最毒妇人心”。但是,她总感到生活里少了些什么,心里面老是空荡荡的,孤枕难眠是肯定的了。无独有偶,朱老夫子长期分居,远水解不了近渴,经常独守“空房”,估计也应该寂寞难耐。两个人,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热火,碰到一起就只有是熊熊燃烧了。有人亲眼看到,红香给朱老夫子打菜时两眼不住放电,灼得老夫子像挨训的学生,满脸通红。据说,朱老夫子每次打菜,都受到红香的额外关照,无论是份量还是质量都令其他教师望尘莫及,这引起了公愤。有一次,食堂烧红烧肉,不少教师就向校长反映肉的“质量”太差,尽是些肥不拉叽的,瘦的跑得无影无踪,大家怀疑红香全打给了老夫子。

还有传得更神的,说红香是投桃报李:红香的儿子邹阿扣在朱老夫子班上,朱老夫子不仅出面找校长,帮他免了许多费用,还经常给阿扣开小灶,搞个别辅导,让邹阿扣语文成绩突飞猛进,红香对此自然感激不已。她从帮朱老夫子洗被子开始,过渡到洗衣服,现在连短裤臭袜子都洗了,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尽管生活作风有点问题,朱老夫子业务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是个“老高三”了,教学水平和他眼镜的度数一样高深莫测。讲课时,细枝末叶他都抠得很厉害,没有半点马虎。古诗词鉴赏是他的强项,他对古诗词的狂热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讲起古诗词来,老夫子如鱼得水,头头是道,丝丝入扣。他讲得很系统、很全面,单内容上就把诗歌分得细致入微,什么闺怨诗、边塞诗、咏物诗、乡愁诗、羁旅诗、爱情诗、爱国诗、怀古诗等等。晚上,老夫子常常一个人在操场上踯躅,吟诵。出人意料的是,古板迂腐的朱老夫子最喜欢的诗人竟然是豪放飘逸的李白。有一次讲到李白的《静夜思》, 老夫子出其不意地问了我们一句:“‘床前明月光’中‘床’怎么解释 ?”

“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呀!” 同学们异口同声。沉默片刻,也有少数学生说是古代的坐具,《孔雀东南飞》里出现过,诗中有“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的句子。

“非也,非也。‘床’,乃井台上的围栏也。古代庭院里井口外面的木头栅栏,用来防止人或动物掉下去的。如果是其它解释,那么下面的‘举头’‘低头’就会牵强附会,令人匪夷所思了。”老夫子很兴奋,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一个多美的意境啊。诗人李白背井离乡,在一个冷落的深秋时分,一个人站在井台之上,天上一轮明月,围栏处恰似洒了一层秋霜,勾起了他的怀乡思家之情。”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唉——‘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朱老夫子忽然用古人吟诵的方法慢声慢语念起了东拼西凑起来的诗。

说实话,课讲到这个份上,完全是激情发挥了。朱老夫子已经进入了角色,似乎他就是离家万里归心似箭的诗人了。我们看到,朱老夫子双眼在簌簌流泪,他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拭着,想极力掩饰,镜片上明显有点点泪花。教室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窒息。此时无声胜有声,不数女生也默默流下了同情之泪,这个场景实在让人感动难忘。我们知道,朱老夫子是有感而发,现身说法,分居二十多年了,流*个人情绪、激起点共鸣也是人之常情。

据说朱老夫子这次能顺利调到凤城,还是因祸得福呢。

那天,朱老夫子感冒了,发着高烧,学生们纷纷去看望他,顺便帮班主任打扫打扫宿舍卫生。有个毛手毛脚的学生不小心从朱老夫子的床下捡出了一双旧布鞋,女式的,上面有搭扣,式样很土——不可能是老夫子爱人的,大家一时议论纷纷。邹阿扣正好冒冒失失过来,看了之后,随口说了句“布鞋百分之百是我妈妈的”的话。一传十,十传百。这事闹大了,一支烟的工夫不到,安丰镇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学校领导找朱老夫子谈了半天的话,最后不了了之。据说上级领导在批评朱老夫子师德缺失思想堕落的同时,也冷静地进行了反思,感觉到教育局在管理上也有人性化不够的责任,毕竟,社会是由家庭组成的,家庭和谐了社会才能和谐。痛定思痛,亡羊补牢,就这样,坏事变成了好事,老夫子没有费一烟一酒就调进了凤城。

师恩难忘。作为弟子,我要抽个时间去拜访朱老夫子。顺便,我也想打听下巧云的情况。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 15 节

九九重阳,正是菊黄蟹肥的时候,田嫂从三圩镇来凤城了。

田嫂早就想来看看儿子了,无奈家务农活拽住腿,走不脱。难怪有人抱怨:房是牢,田是镣,自在不如变狗猫。

俗话说:“打蛇打在七寸上,庄稼种在节气上。”农村人都知道,误了庄稼一时,庄稼会误你一季。田嫂是个顾家的女人,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家里的口粮就巴望着那几亩田,轻慢不得。农村人就是农村人,不能忘本啊,就是赚个“黑百万”(很多的意思),也还是要吃饭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坐在馆子里唦。结婚的时候,大伯就告诫她,好女人要“多上田头,少上街头”。田嫂确实这样做了,麻将不打,街头不逛。不是围着锅灶转,就是围着庄稼跑。你别说,田嫂真不简单,一个人竟然把几亩田伺候得服服帖帖,滑滑滴滴。有次她向木匠诉苦,木匠和她开玩笑,说:

“你就是这命,‘田嫂’‘田嫂’嘛,当然离不开田了。成天打麻将,大家还不管你叫‘麻嫂’?”

木匠自然是和老婆开个玩笑,他可比老婆想得开,还劝了几次老婆,把田扔掉,靠种田发财的能有几个?到城里随便找份工作照样把嘴糊过去,城里的钱不难赚。田嫂自然不同意,说,儿子高中就是三年,快啊。把田扔掉,回头就难了,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全断了呀。

三圩镇到凤城有三个小时的里程,一天两班车,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考虑到家里有许多家务要安顿,田嫂乘的下午的车子。

木匠提前给自己放了工,早早洗了澡,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系上了领带,又使劲把外面的夹克衫皱的地方抹了又抹。他就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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