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忍冬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掀开了帘子。
将军轻磕马肚子,正要细看,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马儿的长嘶,一匹黝黑的骏马,正如离弦之箭一般从茶寮后面的马厩飞驰而出,瞬间便是消失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之中。
“将军,他,他跑了……”将军身旁的守卫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道。
“废物,还不快追!”将军怒骂一声,来不及细看马车里面,只狠狠的一勒缰绳,掉转马头,飞快的朝马儿消失的方向奔了过去。
待马车外嘈杂的马蹄声消失殆尽,顾长宁身后垂着的帘子微微一动:“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姑娘当真好心思。”
说话之间,来人已经鱼贯而出,在顾长宁的身侧缓缓坐了下来,顾长宁这才有机会端详来人的相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裁剪精致的深黑色窄袖长袍,身材高俊挺拔,唇边微微上扬,虽神情略显疲惫,但眉宇之间,却依旧难掩风流倜傥。
“公子见笑了,不过是雕虫小技……”顾长宁没好气儿的瞥了他一眼。
“什么计不要紧,重要的是管用就行。”少年脸上似笑非笑,一双好看的眸子,正放肆的在顾长宁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登徒子,顾长宁心里暗骂一声,冷冷的别过脸去:“他们已经走远了,公子脱险了。”
“姑娘这是要赶在下离开。”他见顾长宁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便是幽幽一笑,却是并未收回灼热的目光。
“公子误会了,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商队行进缓慢,恐误了公子行程,而且男女授受不清,我与公子毕竟素未平生,此番同乘一辆马车,实在是有违礼数……”顾长宁礼仪周全,谨慎小心,虽然少年当下看着眸色含笑,似乎心情不错,但这个人性子阴晴不定,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好。
少年还未回答,便是听闻马车外面,又是一阵骚动起来,顾长宁吓了一跳,难道这些人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了?若是杀个回马枪,可如何是好。
少年闻声微微侧脸,随手掀开身侧的帘子,却见几骑快马正由远及近疾驰而来,是接应的人来了。
少年嘴角儿微翘,回头对顾长宁悠然一笑,随手将方才那把匕首“铛”的一声扔在顾长宁的眼前:“今日之事,我欠姑娘一个人情。姑娘若是入京,持这个到烟雨阁,自会有人听你差遣。”
言必不等顾长宁回答,已经飞身出了马车,一个利落的飞身上马,迅速消失在烟雨迷离的雨幕之中。
马车徐徐而行,直到快关城门的时候,顾家商队才终于到达了城门,匆忙赶到预先准备好的宅子里面,已是半夜。
虽然距离甄选的时间尚早,但毕竟自己初入京城,许多事情还需细细斟酌搭理,故而顾长宁不敢懈怠,次日天才刚亮,宅子里的江掌柜已经按照吩咐,在前厅候着了。
先是将打探来的参加皇商甄选的名单递了过来,顾长宁接在手里细细看完,微微思量了片刻,方才道:“按照掌柜打探的这些名单,这次入京的各地商贾倒是的确不在少数,这些人当中,跟我们一样,在京城有铺子的,有多少人?”
“也就只有三两家,其他的人,比起我们在京城的根基更浅。”掌柜的思量着道。
顾长宁伸手轻抚了一下眼前的信笺,轻点了点头道:“江掌柜,我记得之前的皇商,虽然也是从各地甄选,不过其实都是些在朝中薄有根基的人才能入选,可这次来的人,却和之前大相径庭,竟然多数毫无根基,掌柜的怎么看。”
江掌柜闻言赞许一笑,道:“姑娘说的一点不错,以往皇商甄选,其实说白了,就是由皇上早已拟定好的,进京甄选,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可这次,却似乎是来真的。”
顾长宁眉心微跳:“掌柜的意思是……”
江掌柜略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此番甄选和之前不同,老奴猜测,是与永王谋反相关。”
顾长宁闻言也是心头一动:“我也的确听父亲提起过,永王谋反,据说是和暗地里投机倒把的皇商相关,据说是查无实据,而且皇上也并未重罚永王的其他党羽,不过细细看来,这些都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罢了,实际上自那之后,皇上已经在动手将之前的皇商都逐个卸下担子,可见对这些老
人儿已经不再放心了。”
江掌柜同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所以老奴猜想,皇上是想利用三年一次皇商甄选的机会,将他们名正言顺的更换掉。”
顾长宁眸色顿时亮了亮:“昔日我们远遁西南,素来都是与朝中并无瓜葛,若是皇上真有此意,我们倒是有几分胜算的。”
江掌柜也是欣然点头。
顾长宁略思量了片刻,抬眸看着江掌柜的脸,道:“掌柜的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京城这边生意如何。”
江掌柜略踌躇了片刻,方才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账薄,轻轻的搁在顾长宁的眼前:“这个是这一年来,京城铺子里面的账目,姑娘看看便知。”
顾长宁看江掌柜似是面有难色,莫不是铺子里的料子,在京城饱受排挤,处境艰难,思量间,顾长宁狐疑的拿起账薄,细看过去,不禁凝眉:“江掌柜,我记得在夷州之时,蜡撷料子最受欢迎,可如今瞧着这账面上,这般惨淡,却不知是何缘由。”
江掌柜闻言面色略略晦暗,叹息道:“姑娘说的是,这蜡撷原本是我们百撷坊的镇店之宝,只可惜,眼下京城里面,大家多是偏好丝绸,织锦之类绚丽多彩,华美艳丽的布匹,我们的蜡撷虽然花样繁多,造型别致清新,但这里的人们似乎还未成接受此种风情,为此老奴也是想了不少法子,可是销量还是一直没能上去,老奴也实在苦恼。”
顾长宁缓缓的站起身来,微合双眸,细细思量着这一路之上,京城之人的装束,的确如掌柜的所言,无论是衣物还是装饰,的确偏好色彩鲜亮之物,不禁眉心微微拧紧,蜡撷是铺子的精髓之处,若是迟迟不能得到认可,那只怕皇上有意更换皇商,自己也未必能够脱颖而出:“江掌柜辛苦了,眼下京城的情形,我大概明白了,容我再好好思量思量。”
江掌柜见她下了逐客令,也是顺从的拱手,脚步匆匆的转身出来院门儿,急急而去。
顾长宁却是望着掌柜离去的身影儿,略沉吟了片刻,便是对一旁的忍冬沉声吩咐道:“忍冬,马上去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出门转转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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