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工作很忙的吧?我不吵你了,劳逸结合,要注意休息,得空歇一歇眼睛。”
很久没被人这样密集问候了。我左手捻起手机一一回答:“上班了,刚吃过早饭,正在工作。忙倒谈不上,但是不清闲。”末了加上一句礼尚往来,“你呢?”
很快便有回复:“我挺闲的,不然也不会骚扰你啊。昨天你下线急,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看了你的空间和校内,觉得你真是长大了很多,不是当年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了。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不管怎么样,照顾好自己。”
鼻子莫名地一酸,老朋友的肯定和关怀,让人在不经意间格外温暖。我放开握鼠标的右手,开始双手打字:“谢谢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大家出门在外都是一样啊,谈不上吃不吃苦。你也是,注意身体。”
再收到信息时,话锋陡转:“小丫头,你初中时遇到问题时特别喜欢皱鼻子,不知道现在是否依然如此。呵呵,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在卫生间的壁镜里尝试着做出皱鼻子的动作,得到一个陌生的怪异表情。到此时,我心里悬着的疑问,尘埃落定了。
有什么人,你不熟悉的自己,他会替你记得?
久违的触动未来得及蔓延,我在转念间想起,堂姐的婚礼。
我看着她眉眼俱笑地迎来送往时,心里辗转反复的只是一个疑问:你爱这个人吗?有多爱呢?够两个人过完一辈子吗?
那场突如其来的结婚让我一下子惶恐了:以后我也要像这样,在年纪差不多的时候,在众人期盼的言辞和眼光中,找一个差不多的人度过一生吗?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也是同样因为,欧恒,我是你眼中,是那个差不多的存在呢?
摊牌
袁更新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最明显的表现,是他会为了她做一些与自己脾性不符的事儿。
我的爸爸就是一个典型。往年妈妈过生日时,平时散漫随意的爸爸总会提前订好餐厅,拉着她去享受烛光晚餐,如果碰巧我在家,也会跟着去充个灯泡。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别有一番浪漫。
今年因为林栗的到来临时改了规矩。爸妈决定在家自制一顿西餐,既不用大冷天在路上受冻,又能图个新鲜,平添几分欢乐情趣。
妈妈用平底锅煎着早上买的牛排,我在一旁把开瓶器旋进木塞里开红酒。爸爸和林栗一起去了附近新开的面包店提生日蛋糕,还没回来。
新鲜滑嫩的牛排溜进去,油锅发出欢快的滋滋声响,激出一阵令人垂涎的香味。柴米油盐,怕是世间最平凡也最动听的声音了吧!
牛排出锅之后,红酒醒得也差不多了。我把擦拭干净的四个高脚杯放在客厅的餐桌上,逐一斟好。妈妈从厨房出来,把刚煮好的意面铺在每个人的碟子里。
她的脸因为适才一通烟熏火燎泛着健康的红润,眼角眉梢挂着对现世安稳的心满意足。可是我看在眼里,只觉得惶惶难安。
妈妈的声音透着欢愉:“你爸爸他们不用五分钟就该回来了,正好能开动。忙了一晚上,饿了没?”
我把杯子挨个摆在碟子旁,酝酿片刻后艰难开口:“妈……”
我干涩的嗓音让她吃了一惊:“儿子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我轻轻摇头,眼睛里蓄积的液体将眼前糊成一片,碟子里鲜嫩多汁的牛排仿佛幻化成了一块通红的烙铁,无端灼伤人的视线。
泪水在桌案上砸出两个水泡,清脆作响,我鼓起勇气抬头看她,她的表情由吃惊转为惊痛,眼圈迅速红了。
“你……都知道啦……”
“嗯……”嗓子哽咽地说不出话,我狠狠抽了口气,才能将对话继续下去:“爸爸不吃香菇的……还有厨房里的味道,是奶奶以前喝的中药,是不是?”
妈妈重重点头,泪水划过她的面颊落在金色的羽绒服上,晕出一小块水渍,像镶在胸前的晶莹琥珀。
“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一月底,你打电话说你跟林栗复合不久前。你爸爸不肯告诉你,怕你工作分心。我们争执了很久,本来已经决定通知你,也让你抓紧找个女朋友,谁知道你们后来和好了。”
胸腔里郁积的难过和愧疚如火山喷发,汹涌而出,炙热的岩浆攻城略地,腐蚀着五脏六腑。我的手紧扣着桌角,骨节颤动,指尖阵阵发疼:“我今天如果没问,你们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不是的……”妈妈的眼泪急速滚落,“其实这次回来,我和你爸爸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的,但是不是今天……”
楼道里传来明显的响动,接着是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妈妈迅速转身去了卫生间,走之前低声嘱咐:“更新,今天先别提,林栗刚来,我们过两天再谈。”
我背过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