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洲和即刻松开把玩模型的手,回视季霆。他推一下眼镜,顺势抬起下巴,英朗的面颊上嵌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目光犹如狩猎者。
“你做梦。”他皮笑肉不笑,又轻轻一掷,将那颗被拧下来的人体模型的头丢进季霆的怀里。
一个小时前,坐在季霆这个位置上的是陶溪和。
陶洲和快中午时落地平京,一落地去公司开了大小三个会,最后一场会议结束时已是晚上八点,他饭都没来得及吃,直接去接陶溪和。他对这个妹妹的感情绝对不是虚的。
提起传言,陶洲和借机贬了季霆一通,问陶溪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洲和跟季霆的个性大相径庭,行事风格一南一北,他们俩打小就互看对方不顺眼。
当二人都长成英俊的大小伙子,偏偏命运捉弄,他们为同一个姑娘动了心,后来又为这个姑娘大打出手,就这样伤了本就不深的情分。
现在他们俩的关系能不咸不淡,已经是理想局面,这都是陶溪和的功劳。
那时候陶溪和虽然年纪小,却将一切都看在心里。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两个人,陶洲和是侠肝义胆,季霆则是谦谦君子。
能让君子动粗,事态一定不简单,能让侠义的大哥为此事耿耿于怀,这位君子行事时必定丢掉了君子姿态。
摊开往事,记忆里都是年少轻狂。陶洲和犹记得风华正茂的季霆占尽上风的桀骜模样。
男人之间的隔膜一旦出现,便是隔山隔海难以跨越,何况他们成为情敌。
纵然陶洲和后来也对旁人动过心,可他依然忘不了最初喜欢的那个姑娘。男人忘不掉一个人女人,多半是因为不曾得到。
他得不到,是因为那姑娘心里的人不是他,是季霆。
“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陶洲和扔掉风度,开口便嘲讽季霆看似正经,实则内心轻浮浪荡,妥妥一个斯文败类。
抢过他初恋的人凭什么如今又来招惹他妹妹?
陶溪和哪儿能想到陶洲和有这么深的心思,听他措辞犀利,气愤不已,连珠炮似地回击:“咱们院儿里的人是都活在封建社会吗?长辈们议论议论,是关心小辈们的婚事,情有可原,可你们这帮哥哥非揪着此事不放,我还真就看不懂了。大哥,你招惹的姑娘不算少吧,要是她们人人都要你负责,你这辈子怕是都要忙于承担负责,哪里还有时间来管我的闲事。何况季霆是存心招惹我吗?我并不觉得。你何苦贬低他的人格。”
陶洲和细细打量陶溪和一眼,她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心急,一争辩,脸就红,他厉声道:“你倒编排起我来了?溪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季霆给你下药了?”
兄妹俩差了七岁,向来是哥哥让着妹妹,俩人从未起过争执,这还是头一回。
陶溪和也意识到自己言重,别过头去,放缓了语气,“大哥,我扭转不了你对他的态度,但你别拿我的事儿跟他针锋相对,行吗?”
“你以为我在气什么?陶溪和,我能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吗?可他配吗?从小到大他正眼看过你吗?他……”陶洲和欲言又止,往事就挂在嘴边,他看一眼陶溪和憋得通红的脸,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你少管我的事儿!”陶溪和红着脸哽住几秒,一气之下,把包里的人体模型翻出来,重重地砸在陶洲和的怀里。
陶洲和一看,是个头被拧下来的小人儿。
……
季霆波澜不惊地接过这颗头,又把陶洲和手里没有头的剩下的模型抢过来,三下五除二,他利落地拆掉了小人儿所有的骨骼。
他单手捧着这堆“骸骨”,抬起胳膊,悬在陶洲和的眼前,顿了四五秒,随后松手,任这些零落的骨头簌簌落至陶洲和的身上。
未等陶洲和作出反应,他推开车门,哂笑一声,“回见。”
他压根也不打算做这场梦,何惧这人的挖苦。
陶溪和心有所属,又正沉溺在一段甜蜜恋情中,根本就不会理会他这句被激起来的妄言。
而他几个小时前刚澄清拿陶溪和当挡箭牌的事,聪明如她,必定知道他是想尽快了结这场误会。
既然两人都对对方无意,那放出来的狠话便没什么力度,激不起什么浪花。
季陶两家只一墙之隔,季霆迈进自家院子时,听见隔壁嬉笑的声音。
陶洲和的排场总是很大,他但凡回陶家,陶家全家
人都像过节。他是陶老爷子钟爱的长孙,在陶溪和出生之前,独得七年恩宠。
季霆进自家门时,季父季母正在训练一只活泛的小狗,他一皱眉:“哪儿来的?”
“邻居家母狗生的,隔壁陶家跟咱们家各领走一只。”季母解释道。
季霆懒得管这事儿。他们是没养过狗的家庭,如今他爸妈年纪大了,图个新鲜找个陪伴,家里养只宠物倒也不是坏事。
季母又说:“隔壁那只溪和给取了个名儿,叫勤勤,说是那狗看着懒,希望能勤快点儿。咱们家这只你也给取个名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