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见字如晤,
太河与安阳相隔数百里,你收到这封信时为师恐已不在人世。
林某此生漂泊数年,今日偿恩情而终,并无后悔之处,只是每每思及在南方游历的你,便会心生愧疚。
得闻凤梧府与青衣江流域疫病横行,你为救助百姓身处险境,作为师父我却没有帮上任何忙,甚至还要给你添麻烦……
(中间被划掉一些字句,沾染墨迹,十分潦草)
为师只能带着对你的愧疚奔赴黄泉,唯愿你一生通达如意,安康喜乐。
归琅坐在桌前,灯火摇曳,明暗间他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
信已经看完了,也不再需要他写回信。
他折起信收好,又拿了卷医书在灯下看,却罕见地看不下去。
那些过往平常的,与林老有关的回忆接连的涌上来,让他生出一些特别的感受。
这是悲伤吗……他说不清。
世人的悲欢喜乐似乎与他隔着一层纱,他看他们哭笑,看他们爱恨离别,却始终无法共情……
直至现在,他心中也只是些许遗憾与惘然。
……
第二日,李文长和他认识的一些大夫过来拜访了,都带上了礼物,说是迟来地恭贺他乔迁之喜。
归琅之前在安阳城买下了一处宅邸,原本李县令是想赠予他住所,但他拒绝了。
对他来说,行医数年,医过平民百姓,也治过达官贵人,而且治的大多是疑难奇症,所拥有的钱财众多,用来购置几处院落绰绰有余。
归琅在来人中发现了一个有点意外的人,对方一入门,便噗通地一下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薛山承蒙先生救命之恩!今孤身一人,无以为报,愿随先生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他仔细瞧了瞧……是那位重病的樵夫,看起来康复得不错。
“不必谢我,先起来吧。”
对方并没有起来,抱拳道:“救命之恩,若不报答,薛山定然夜不能眠,望先生收留在下。”
同来的客人都觉得这汉子过分耿直了,秦大夫在这救的人数都数不清,只有他一听秦大夫回安阳城就跑过来报答救命之恩……
李文长脸上挂着笑容:“我瞧秦大夫你这儿还缺个守门护院的,不如让他留下。”
薛山猛地点头,表示赞同。
范大夫也笑着说道:“这大块头一根筋,怕是秦大夫你赶他,他也不会走。”
归琅轻叹:“若你执意留下,便留下吧,哪天想离开了与我说一声即可。”
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一行人进了门坐下后谈起了最近的事情。
李文长说道:“疫病之事暂解,本地的那位周知府也回来了,派人来安阳城说是要上报朝廷本官治疫之功,还说要给秦大夫造一个神医牌匾……”
神医牌匾……归琅握住茶杯的手僵住了片刻,有点不知道如何形容。
众人唏嘘,而范大夫脾气冲,冷笑道:“这等怕死无能之官,依老夫之言,李大人您就该直接一折子送到朝廷,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
王守徳闻言皱眉,“此番虽是实话,但还是不可如此议论知府,恐隔墙有耳对李大人不利。”
向来和气的刘大夫也露出了不悦,在意的却是李文长的后半句话。
“秦大夫研究出治疫病的方子,又亲自多次奔赴疫区,多有操劳,救民于水火,神医之名早已传遍整个凤梧府,何需他那块劳什子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