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渐渐适应了黑暗,哀伤如清冷的月光透进屋里,沉静孤寂。
我盯着墙上的那块白斑,一会儿往左跳动,一会儿往右跳动,有时候重叠在一起,有时候又消失不见。闭上眼,真想这个时候就睡过去啊,可是身上是软的头脑却是清醒的。
我回想着刚才的事,这能怨谁呢?谁让你喝完酒大嘴巴把人得罪了一个遍?谁让你那么轻易的相信人?又想虽然我说了些别人不好的话可那些都是事实。说都说了还想怎么样?我执拗起来:你想弄死我!今天要是不给你这个机会岂不是让你小瞧了?我就看看你怎么弄死我!想着我从床上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我专往偏僻人少的地方去,心里想着:你要是想弄死我最好趁现在,我今天晚上就在这等你,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觉得黄建国应该知道我在这,他肯定跟踪我,等我落单的时候好下手。我站在路边的暗处注意着过往的车辆和偶尔路过的行人。当路过的人往我这边看,我一瞪回去他们就侧身躲着,快步走开。也有人走过我身前发出哎呦的惊吓声,我只是漠然的矗立在那里只当没看见。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月光越来越亮,能清楚的看到脚下的每一颗草。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和车路过,我从草地上走出来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他终究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在大马路上逛着,低声的哼着歌,不时的抬头看看路灯,行道树,两旁的建筑物。这感觉真是好啊,都睡着了,这就是我的世界。
正当我享受这美好时光的时候,正对面四个年轻人一字排开嚎叫着向我这边走来。我顿感厌烦,迎着他们走过去,走到一起的时候我说到:
“叫什么叫,也不看看几点了,不知道影响别人休息吗?”
那几个人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你是谁啊,管那么多!”说着往四周看看。
“别乱喊乱叫了,赶紧回去!”说完我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刚没走出几步一股巨力从后背冲来,我直直的趴在了地上,紧接着几人边骂边踹:“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操!”“让你多管闲事,你他妈再说啊,说啊!”,,,,我蜷缩在地上由他们踢打。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到处都是疼的,费劲的伸直身体平躺在街上,路灯刺着眼,树也变高了,楼也变大了。
我撑着身体站起来往宿舍走去。
躺在小床上,后背的疼痛传来,我皱着眉头侧起身子,想象着变成惩恶扬善的勇士把黑夜里的恶行统统惩治;变成拥有特殊能力的超人,可以把那几个狠狠的教训一顿;成为拥有强大势力的大哥大,轻易的找到那几个人将他们踩在脚下。黑夜中,我能做的只有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报复,一遍一遍的自我安慰。
渐渐的恨意少了,谁叫你多管闲事?谁叫你不自量力?谁叫你那么没有眼力价?怨不得别人,活该被打。
为什么要去冲那几个人嚷呢?
这不是平时的我。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呢?他们大喊大叫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做过这样的事吗?一个个念头转来转去,终于不知道转到了那里,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做过的坏事,糗事,烂事一桩桩一件件过堂一般,接受着审判。
甚至那些曾经微不足道的一句两句话都刻在耻辱柱上。
我应该忏悔,不是奢望他人的原谅而是期望自己的原谅。可很多事我还是无法面对,懦弱,卑劣,自私,自大。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别人都说我是个实在人,如今更是只剩下了实在。什么是实在人?是不是被社会抛弃,格格不入的人?是不是笨人?是不是别人口中的没用的人?是不是说话做事容易伤害人的人?至少我不是一个讨喜的人。但绝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越想越觉得累,脑子里混混的一团不清不楚。闭上眼睛把枕边的那本《道德经》抱在怀里,强迫自己睡去。
早上在疼痛中醒来,撩起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料想后背上可能更加严重,吴东疑惑的看着我,终于没有问什么,我回避着他的目光,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等他上班后我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对着镜子看看一块块的伤痕,恨恨的想:那几个人肯定不得好报!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这个样子,还是过几天再回去!往后我就在宿舍和餐厅活动,偶尔在园区里面散散步,极力的减少与熟人的接触。每天看看书,读读《道德经》,晚上和家里打一通视频。
兴伟来电话问我的情况,我说准备回家了,他安慰我道:“回去就回去吧,家里老婆孩子的,跑这么远也不合适。回去有什么事也方便。”又聊了一大篇家常就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想起这几年的事,兴伟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
家里吵架他打电话安慰;与邻居闹矛盾他打电话劝解;
被父亲打骂他打电话开导;
没什么事了也时常的打电话问我的情况与我聊天。
我是幸运的。
我时常想如果没有他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很多事情也将无法预料。
我没有告诉他要去东北的计划,打算先回家,准备过去的时候再说。
这天王萍送来一本书,让我一定要看完。半天的时间就看完整本,自以为理解了其中的内容,如今想来,也只是浅浅的看了那么多字,白白浪费了王萍的好意。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疼痛已基本消失,淤青也好了很多。定了后天中午的高铁告知了家里。
临行前我向金山告别,东拉西扯闲聊一会儿,他送我一盒当地的顶级绿茶说让我回去先做一个小生意,说不定那天会回来找我。
现如今我满心想的就是回家,出了办公室王萍已经开车在楼下等我,坐上车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王萍打破了尴尬:“回去先调理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家里,想来了再和我联系。”我只是呆呆的应着“嗯,好的。”又沉默下来。到车站下了车我对王萍说:“谢谢。”她笑笑没说什么就开车离开了。我望着渐远的汽车有些失落,我想再听她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具体想听什么,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才背起行李往候车厅走去。
坐在高铁上,没想到四五个月就这么走过。如今我带着下一段的计划返回。一遍遍的回忆着以前的那些语言,坚定的认为自己的选择是理智且正确的。
我要去东北。
五六个小时就到了中州,从高铁站再转地铁很快就可以到家了。正当我拿着行李走出地铁口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一个声音:“你的下一站是山东。”
我愣在原地,好像有点明白了,愤恨的想:“你们他妈的想玩死我!”朝四周围看看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败下阵来,毫无知觉的回到原点。
我还是不明白,这些声音是为了什么要冲我而来?我做出的决定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我几乎已经确信很多事情有只大手在操控,可操控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有什么用呢?可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自己,自己选择的路最终得由自己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