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像解放了似的,浑身轻松,忙道了谢回去。两姊妹笑嘻嘻地把他送出小院。杨灵想起陈闻道交待的任务,便又站下对福敏说:“听说你有两件衣服要绣花?”
见福敏神色诧异,添一句:“我找人帮你绣。”
福敏连忙进屋把两件新衣服拿出来。杨灵伸手去接,福秀却拦着问:“呃,你找哪个绣哇?”
杨灵不语。福秀便说:“晓得,是找二队那个单爱鹃吧?哼,希罕哪个讨好呀?姐,莫给他!”
杨灵生气地拿过衣服:“我绣!”
福秀偏拖住他,说:“没羞!扯谎!你绣几针来看?”
杨灵便转身走回殷家,坐下来冷冷地问:“绣什么花样?”
两姊妹看他拈针穿线的动作,就有几分信服了,福敏迟疑着说不出花样,福秀笑吟吟地说:“随你便呀,只要好看!”
他没打图样,就在油灯下自在地绣了起来。福秀妈煮了四个荷包鸡蛋,加白糖端过来,就一直在旁边摆着。
福敏、福秀看出了神。后来一件衣裳的领子、胸前都绣上了花,递给福敏。
走时福秀道:“妈,姐姐,他会绣花,你们莫出去说呀!”
福敏问:“咋呀?”
她道:“全村都晓得了,今天这个来找,明天那个来找,好烦人嘛!”
福敏笑道:“好呀,二天就光给你绣!”福秀笑嘻嘻在姐姐手上拧了一下。
杨灵因福秀的话正说在自己的心上,就瞄了她一眼。福秀觉得他的目光好明亮啊,好象收聚了天上星星月亮的光辉,她咯咯地笑得更甜了。
“煽盒盒”
这天逢场。大明街上不赶场,赶场要去对河的清庙,但这天街上人还是比平时多。陈闻道来到街上代售邮票的茶馆,看有没有邮件。
茶馆窗台上搁半边土碗,里面巴一点干了壳的苞谷粥,用来粘信。卖茶老头儿的儿子金小娃坐在里面卖邮票。
县城的信件隔天来一次,各大队的乡邮员到金小娃这里取,送往各村,金小娃和乡邮员每月可得七元钱补贴。
茶馆里坐一大群知青。茶馆外,几个知妹围在卖邮票的窗口旁边,叽叽喳喳地闲聊。
这几个知妹衣着鲜艳,站在这土陋的、飘着淡淡牛粪味儿的街上,个个像骄傲的公主,对过往者视而不见,行人都只好绕着点走。
陈闻道走了过来,姑娘们已知他是本公社乃至本县知青中最有学问的,出于对知识(而不是对他平庸相貌)的尊重,都暗中调整了身体姿式,腰打伸了,胸脯挺着。
讲笑话的换用伶俐天真的语调继续讲下去,已经笑完了的又开心地笑起来。有的笑咪咪地望着路边晒太阳的猪儿,有的将辫子撩到胸前,在那里形成一个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