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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听了都笑着鼓掌。也许东工学生都听懂了,也许一碗水的学生只听懂了三分,但是这情景、这气氛,一样是令他们终身难忘的呀!
后来大家又散开了,有的在观景,有的在照相,有的在捕蝴蝶儿,有的在采好看的野花、树叶儿做标本,有的在追逐玩耍。
漱玉仍和游慎敏在一起。她笑指着离素女峰不远的一座山峰道:“那里叫笔架山,你看像不像插着的几支笔?”
游慎敏点头说像。
她又笑道:“中间那支,就是你手中的笔啊!”
游慎敏笑道:“不敢当,我看连蔡元培、胡适之这些前辈们,迄今都还没有这种能耐。这样的文化巨人,在目前的中国还很难成长起来呢!”
漱玉笑道:“我本来还想说,边上这枝最小的笔,就是我的笔,听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意思说这句话了。”
游慎敏却用认真的口气说道:“温小姐,我看你当教师,有很高的天分呢!这枝最小的笔对于你来说,我只嫌它太轻了。”
漱玉笑问:“游校长,你这样夸奖我,你有何根据呢?你是在逗我玩呀?”
“我看你的一些教育方法,都有儿童中心的意味,是为了养成学生的个性和创造力。呃,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教育家杜威的名字,他就是儿童中心的倡导者,你们泰西女校的教育,会有他的影响。
“还有,蔡元培先生的教育思想也是提倡个性解放的,所谓‘内图自身之发展,外图贡献于其群’,唯其如此,国家民族才能发展壮大。你照这样做下去,你的学生中,一定会出现了不起的人才的,而且你和你的学生都将名垂青史。”
漱玉笑着跳了起来,嚷道:“呀,你这样说,是认真在表扬我,还是在讽刺挖苦我呀?”
她手捧着孩子们采来做标本的花草和树叶儿,一下都撒在了他的头上。
叛逆的乖乖女
玉女远足之后回家。夕阳将田舍和城廓抹得柔柔的,树影弯弯斜斜的,炊烟袅袅婷婷的,归鸟快快活活的。她心里也有一只快活的鸟儿在歌唱。
嘿,过去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点影子,一点憧憬,一点心跳,像雾花水月一样。
可从今起一切都有了眉目,就像种子在眼前萌芽了,就像阳光照着体会到了暖,就像雨点打在手臂上感觉到了凉。
直到望见了自家的小楼,她的飞翔着的心才收回来了,还感到那一向柔和的檐角,温馨的窗帷,怎么都涂上了冷色调,使心情都变冷了?
可是漱玉很会解开忧郁的心结。当她走进院子时,就看见在门楣上,在窗玻璃上,在花草上,处处闪现着父亲慈爱的眉眼。
与生俱来的父爱从来都像和风一样吹送她生命的帆船呢,河流两岸遍布着鲜花芳草。
噢,当时游校长头上肩上也全是花草。思礼笑着跑来了,将一只黄蝴蝶儿悄悄放进了爹的颈项。
游校长笑搂着孩子对她说:“思礼都敢对我这样了,也是你教的呀!”
这时思礼突然冒出一句话:“爹,我想到温老师家里去住!”
漱玉听了十分不解,便微笑看着游慎敏,想听他解释。
游慎敏也觉意外,只得解释道:“呃,送思礼弟兄到这里来的那位老亲戚,因年老多病,我已经让他回乡去了。
“我打算送他们到渝州的亲戚家里去,但是思礼不愿意去,他就要你教他,而且他还说他已经长大了能独立生活。但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思礼道:“爹,我虽然说要独立生活,可是我和你一起,你总要担心我。你按月要缴我的生活费呀!”
漱玉笑道:“哦,原来这样。那好呀,就让思礼到我家住!思礼还小,就会体贴爹爹了。又晓得温老师家里,楼上楼下,有好多房间,他可以挑了住呢!
“而且生活费缴也可,不缴也可,因为我的薪水已经够用了呀。”
此时她一回家就上楼去,在各间空屋转了一圈,看哪间给思礼住最好。温先生夫妇本来住楼上,温太太因有小恙,本城一位名中医说她的居室需要接触地气,所以他们夫妇和才三岁的小弟弟现在住楼下。
楼上只有漱玉一间卧室,其余房间大都空着。
漱玉心想为了好照顾,该让思礼住自己卧室的隔壁这间。但思礼喜欢写生,隔壁这间临窗无风景可言,我卧室窗外的景致才好呢,就换给他住吧?
又想最好韩妈也上来和思礼住一间屋,晚上才好给他盖被子,那就要择间大屋了。她这样转来转去,忽又觉得究竟住哪间,该由他自己选择呀!便笑着回到了自己卧房。
她卧房的窗户朝向后花园,更远是蜿蜒的江水。晨昏时她爱凭窗远眺,让江上的清风白云像手绢儿似的揩亮了眼睛,让江水流进心里全身心都变成了清凌凌的波澜,还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鸥鸟在沙滩起舞并在江上觅起食来了。
她卧房的外墙铺满了绿绸似的常常被风吹起皱纹的爬山虎,窗前也垂着爬山虎,这引来了壁虎之类的小动物。漱玉不怕壁虎,在野外她甚至不怕蛇。幸好在爬山虎里还从未藏着蛇,在她梳妆和吹箫时钻出来吓唬她。
温庆和夫妇坐在前厅里,见漱玉刚进院子时低着头像有心事,忽又笑咪咪的,也不招呼谁就跑上楼去了,不免诧异。他俩这时也上楼来了。
漱玉就笑道:“爹,妈,我想从明天起,把思礼接到我们家来住。”
温庆和夫妇都吃了一惊。元珍虽有几分欣喜,但她克制着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