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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他看清了呀,看清我的身体、看清我对他的情愫了呀!看清他带给我的痛苦了呀!看清我们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和曲折终于结合了呀!
噢,他或许会回心转意了吧?
可是杨灵始终像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后来他终于沉沉入睡了,整个后半夜她都痛苦不堪,她都大睁着眼睛等他醒来。拂晓时分,杨灵起床了。
她眯着眼睛,看他悄悄走拢窗前,推开窗扇,面对灰暗的天空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天空发白,他才回到床边。她又把双目合上了。
过会儿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见他正匆匆穿上了舅舅的外衣。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走过来替她抹了抹泪,甚至还弯腰亲了亲她的脸。他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退向门口,显然想将沉默保持到最后。
她像条跃出水面的美人鱼那样跳下床,用白晃晃的身体挡着门,泪流满面地哭道:“杨灵,我真下贱,我好不值钱!我白白地给了你,你玩够了就想走呀?连话都不留下一句?你!”
她一半是在谴责这个负心汉,一半又是在逗引他。她拿左手遮掩匈脯,故意把杨灵的目光引向那里,压在背后的右手紧握着枪。
她逗他上前再来欺辱和玩弄自己,这样她的仇恨的子弹就会痛快射出,这回定叫他脑袋开花。
他真像是惊呆了,胀红着脸,嗫嚅道:“哦哦,艾……艾……”
她以手拭泪,将这手滑落在腿上。故意学他口吃说:“爱,爱……哎,爱呀……”她已暗中打开了手枪保险。
这个恶徒,昨晚,他先把她错当成了丫丫,但他从瓶胆爆炸起就清醒了大半,他纯粹是在醉态的掩护之下恣意发泄。
此时,也许他意识到姑娘藏着的那只手里握着什么吧,也许他面对痴情、痛苦的姑娘竟产生了一丝负疚感吧,窗户大开,姑娘牙齿在寒气中打起颤来。
他遂撩起毛毯,上前去把她紧紧裹住,说道:“小艾,对不起。”
小心翼翼地吻她,已经不带有一丝一毫的酒气。
来了不想走
杨灵原说带媛媛来散散心,就个把月,反正火车通了方便。可她一来就不想走了。
这一是水秀对她很好,她因气候和水土不服,免不了生疮害病,就靠水秀请医拿药,热心照料,还帮她洗脸梳头。
她有时郁郁寡欢,或者望着窗外喃喃自语,甚至跌跤之后坐在地板上簌簌发抖,每当这种时候水秀都忙去安慰开导她,同她逗笑,讲些知青中的趣事,杨媛的病也就逐渐稳定了,幻视幻听的情况也没有向坏的方向发展。
她跟农民相处也很融洽。院子里玉珍等几个谢家大妈大嫂对她不光有求必应,还经常嘘寒问暖。
知青菜园地大半荒着,原因除了懒,还有就是缺肥。下乡的头年,队上让知青舀集体猪圈的肥料,一年优待期满,队上就在菜园角上给他们挖个积肥的小茅坑。
但是小茅坑没个遮拦,有遮拦人也不可能跑这么远来解便,更不可能像社员在家里茅坑上搭猪圈一样,也在这里喂条猪,所以肥料来源成了大问题,菜园怎能不荒芜?
水秀凭嘴甜,人缘也好,吃菜靠东家摘、西家讨,有时赶场买,有时就“跳丰收舞”——偷。
一些粮食作物的嫩叶和子实也可做菜,如红苕叶尖、毛豆角等,尤其是豌葫豆。
秋收之后在部分河滩地里撒豌豆和点葫豆,到春天,河滩上遍布灰绿养眼的色块。
水秀收工路过,爱跑去掐嫩尖儿,摘嫩角儿。掐豌豆尖儿是允许的,因为这促使分芽,多结豆荚。摘葫豆角儿乃是“跳丰收舞”,限于外队的地。
小星一队知青自家菜园地里只有一厢韭菜,因为韭菜是多年生的,无论冬夏随割随长,水秀有时去侍弄一下。
心灵手巧的杨媛来到这里,很快便从农村妇女那里学会各种手工活,而且青出于蓝。
这里妇女用苞谷壳打草鞋,草鞋在各乡场畅销,价格永远是每双一角二,杨媛打的草鞋却能卖一角五。她若是在鞋耳子上加点布,在鞋尖上用红毛线做个绒球,水秀拿上街可卖两角五一双,而且往往在途中就被拿光了。
只要有材料,杨媛每天打□□双草鞋不成问题,就可以赚两块多钱,相当于几个大男工的工分值。可惜水秀过去并未积攒苞谷壳,杨媛会打草鞋了,她才到各家去东要一点,西拿一点,所获十分有限。
杨媛还有团筛子的高招。筛米、筛豆子用的圆竹筛,绝非人人都能运用自如。这里男人都不会团筛子,自嘲说这正如他们不会坐月子一样。
就是妇女也只有少部分人会团筛子,也就是用巧劲儿筛簸,将米中的谷子在筛心聚成微凸的一团。许多人无论怎样筛呀筛,团呀团,米中的谷粒就是聚不成团,真没奈何!
小伙子和妇女们因见杨媛手巧,就说团筛子嘛,她肯定一摸就会。也有不相信的,于是就由位巧妇先作了示范,大家围着看她筛。谁知她真的一摸就会,筛子在她手中运用自如,糠壳稗子乖乖聚在一起,众人无不称奇。
这一来,那些自认手脚笨的农妇就常来求她筛米,筛豆子,总要端碗咸菜,或是一碗醪糟,或是几个豆豉饼子作为酬谢。后来女社员们又晓得她会绣花,纷纷登门求教,她更忙得不可开交了。
天性好静的杨媛,下乡后逐渐变了。她殷勤好客,知青和村姑村嫂都常来罗家院子耍,围着听她的半导体收音机,小阁楼上经常笑语喧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