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奶娘想要阻止“小姐”,“且让万财练练手,待有了经验再多置店铺也不迟。”
而她笑容浅浅,“我相信哥哥。这几日下来,奶娘也信他不是么?”
这可是二千六百两银子,柳奶娘粗略算了一下,只怕云罗手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这往后还得过日子呢。
柳奶娘道:“我陪你一起去牙行,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再挑买几个下人,若商定不下,再回禀了小姐拿主意。”不知从何时起,柳奶娘再没拿云罗当小孩子,在她眼里,没有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想到自己做生意,会想到依靠自己的双手过好日子。
晌午,云罗与绣桃、杏子正用午饭,柳奶娘气呼呼地进入东阁内室。
绣桃立即起身,关切地道:“柳奶娘回来得正好,洗手用饭吧。”自一边的半人高小柜里取了汝窖花瓷碗,又摆了一双筷子,添了一碗饭。
柳奶娘坐在一侧,吐着粗气,“万财快把人气死了,我要买一家四口的,一对夫妻带了双儿女,瞧着也是身强力壮的。可他倒好,非得买个柔弱的老秀才带两个孙女的,依我看呀,他定是瞧上人家漂亮可人的大孙女了。那姑娘倒也生得水灵娇俏,十五六岁的年纪,只说愿与她爷爷、妹子一处,偏老秀才又似个哑巴,大半晌一句话也不说。绣桃,你且说说,买上这么三个人来,可不是吃闲饭的么。老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摆着谱儿,到底是官奴,他摆样子给谁看?”
她似倒豆子一般,原不想吃的,可这会儿看到饭菜,深吸一口气,还真有些饿了。“一家四口的,瞧着那对夫妇,也是能干的,女儿有十一二岁,小子大些,正好添到我们这儿来,可以服侍小姐。”
妇人擅长厨艺,正好做了厨娘;男人会些拳脚工夫,可以做护院;小子便做东阁的跑腿小厮;那闺女便做东阁的粗使丫头,这是多好的事,一家子来,为了全家平稳,自会安心服侍云罗。
云罗暗想:石头将她的话听进去。他也是个聪敏的,定是这老秀才身上有可取之处,否则不会平白拿定主意非买他们祖孙三人不可。
063 评书
绣桃只不说话,“李爷也是个知轻重的,他许是有自己的想法。”
柳奶娘冷声道:“他定是瞧上那个漂亮的大姑娘,那老秀才只说了句‘要么买下他们祖孙三个,要么就是在害人性命。’听听,这都叫什么事?买人,给他们一口饭吃,反倒成行恶了。”她越说越气,直将自己的脸气得煞白。
想着那胡须花白的老秀才,生得清瘦、中等身材,模样倒是清秀的,偏生一股子文人的傲气,还有两个姑娘,只求着将祖孙三人一起买了,要是分开,瞧那样子,姐妹俩人都是活不成的,皆说要留在祖父跟前敬孝,都贬为官奴、官婢了,还讲什么骨肉亲情。
云罗只不说话,先让柳奶娘噼哩叭啦地说完,方不紧不慢地道:“家有一老胜过一宝,哥哥拿的主意,许是有他的想法。”
“可他将买些吃闲饭的。牙婆说,若是买下那对姐妹花,老秀才可以白送。”
买小的送老的,倒也新鲜,那老的便是白送也没人家愿要,这领回去还得给他养老送踪,可不是买了个老先人,还得有人服侍照顾,干不了活更得浪费粮食。
说到钱的事儿,柳奶娘越发生气,“最可气的是万财这混账,牙婆都说一百两银子,他居然说这等优秀人物,二百两都使得,还给涨了五两银子。我的老天,我活了这么几十年,第一回听说这般还价的,高兴得牙婆没与他叩首感激。”
石头可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只怕其间还有云罗猜不到的缘故。
“小姐,奴婢拦了,怎么也拦不住,他急着付了一百零五两银子,一会儿只怕就要领回府来……我可没这等表侄,竟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没把人活活给气死。”
云罗等着石头上门,这一日,石头直至二更也没出现。
柳奶娘想着刘顺的事,往大门、后门跑了好几趟,嘴里嘟囔道:“不会是携银钱跑了吧?”
云罗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柳奶娘忧色越重,“小姐到底年纪小,不解人心,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大笔银子,可不就没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了这些银子可如何是好。
接下来几日,云罗依旧没见着石头。
柳奶娘越发担心了,竟与云罗告假说要出去寻人,云罗拿了两块缎子来,让柳奶娘选了块天蓝色茧绸给石头做春裳,令绣桃为她新做一身桃红色的春裳。说了几句好话,哄着柳奶娘与绣桃安心呆在东阁。
然,偶尔闲下来时,柳奶娘打发杏子去大门、后门、小门处打听石头的事,杏子欢喜的去,又闷闷地回来,“娘,我问过萧忠伯、萧实叔了,他们没见着表哥,还问我表哥是不是不住客院了?”
柳奶娘骂了句“这个没良心的”,莫不是真卷了云罗的银子不见了。
云罗早前坚信石头不是这样的人,可转眼好些天都不见石头的影子,心头有些七上八下,犯了迷糊,不免多想一些,一面害怕被柳奶娘说中,一面又暗自宽慰自己。
明儿是二月初五,一早便约定好,这一日要去镇海寺疗伤治病。
到了夜里二更,柳奶娘一觉醒来,却见云罗的屋里亮着灯,绣桃在榻上睡得沉稳,白日要给云罗缝新衣,晚上还要侍候,许是太累,不知道云罗起床正立在窗前,娇小柔弱的人儿静静伫立,一动不动,仿佛石雕一般。
柳奶娘静静地凝望,看着心事重重的云罗,有道不出的怜惜。
云罗悠悠道:“奶娘,石头哥哥他……”
柳奶娘这几日一直担石头会是第二个刘顺,可这会儿,她生怕云罗越发担心,道:“万财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