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认为,这不是将军该说的话。当今天下大乱,将军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应该拥戴为平定天下而不顾身家性命的信长。”
“呵呵呵!”义昭笑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藤孝。”
“迟了?将军您是说……”
“浅井父子大概已经在信长背后发起了攻击。岂止我一人,比睿山和本愿寺的僧侣也都一致反他。藤孝,我已降密令给甲斐的武田,令他火速进京接管信长的领地。”
浓姬听到这里,表情严峻,眉梢剧烈地颤动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义昭曾经委浓姬的表兄前来央求信长:“越前靠不住,义昭将来就靠信长了。”
那时的义昭还是一介亡命之徒。如今,他以征夷大将军的身份居住在这座足以令京都人瞠目结舌的二条城里。浓姬一直认为,义昭定会发自内心地支持信长。没想到他竟唆使浅井长政倒戈,并密令甲斐的武田密谋除掉信长……
听到已经给武田氏降下密令,细川藤孝也好像愕然了。“将军以为,武田接到密诏后,会立刻进京?”
“哈哈哈,藤孝,你好像忘记了。”义昭又笑了,“岐阜城原来的城主斋藤龙兴现寄身于越前的朝仓家。斋藤、朝仓、浅井三家,还有比睿山、本愿寺,号称武略第一的武田信玄在这种情势下,怎会不立刻进京?”
“且慢!”藤孝打断义昭,“越后的上杉谦信、相模的北条、三河远江的德川都是武田家的眼中钉。但即使能迅速击溃这些势力,他也无法轻易取得近畿一带织田氏的领地。”
“不不,所言差矣。到那时,信长在朝仓、浅井的前后夹攻下,说不定已一命呜呼了。即使他能活下来,浓夫人在我们手中,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不行!”藤孝的声音震得窗棂都哗哗响起,“只要我藤孝还在一日,就一日不能将织田夫人扣作人质!”
“你是说就这样轻易放她回去?”
“那是自然。如此行径,只会给后人留下笑柄。”
听到这里,浓姬悄悄离开了。心中的怒气已经逐渐消退,只剩下难以名状的悲伤。想到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浓姬又深感可悲。她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拍手招来二条城的下人,吩咐他们准备回岐阜城。
稍后,细川藤孝和兰渊大和守装作若无其事地过来了。浓姬镇定地和他们客套完毕,回到了馆驿,然后乘轿出发。中途在坂本歇了一宿后,便回到了岐阜城。
她担心丈夫的安全,同时,更在意如何处理信长走后岐阜城中的各种事情。
平安回到岐阜城的浓姬,刚刚喝完一杯茶,福富平左卫门便过来了。“很抱歉,没能前去迎接夫人……”
浓姬瞧了一眼平左卫门,轻轻地将手中的茶碗放到茶托上,又望望户外的梨花,方才问道:“大人有书信来吗?”她装作对浅井氏之变一无所知。
“自从出兵越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此时大概已逼近一乘谷了。”
浓姬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皱皱眉头。没有书信送回岐阜,说明丈夫的后路已经被浅井家切断。
“平左卫门。今日开始,岐阜城由我掌管。”
“啊?”
“虽然大人让我不要过问政务,但我今日要破这个戒!”
平左卫门吃惊地望着浓夫人,眨了眨眼。在她那看似柔和的举止中,隐藏着连信长都不敢小觑的刚强——这是信长的原话。平左卫门感到事态非同寻常。
“平左卫门,浅井父子已经投靠了朝仓氏。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你该心中有数吧?”
“浅井父子……”平左卫门欲去又止,“此事当真?”
“你准备如何应对?”
“主公出征在外,在下早已作好准备,可以随时提供援军。”
“我不是说援军!”浓姬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坚守城池,我们要速去袭击浅井父子的小谷城。立刻作好准备!”
“是。”
“且等!”浓姬叫住了刚要起身的平左卫门。她的眼里隐藏着深邃的光芒,仿佛星星一一般明亮,丰润的脸颊则露出一丝笑容。“大人这次攻打朝仓家,善战之人多已被带走。我们前去攻打小谷城,只是虚张声势……你明白吗?”
平左卫门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实际上应该作好守城一战的准备,以防浅井父子来袭。”
“不错。但如果只是守好城池,对大人仍然没有帮助。所以必须佯装进攻浅井氏……”
平左卫门终于领会到了浓姬话中的含义。“请夫人放心吧!”他拍了拍胸脯。
平左卫门去后不久,城内外就传来人马躁动之声。浓姬静静地倾听着,仿佛雕像一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