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现在看来,是我失算。那就请您尽情挥洒年轻的热血和豪气吧。”作左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但在下以为,还是不要过于年轻气盛……”
“你说什么?”
“不不,这也许是我杞人忧天。我只是认为不应过于年轻气盛,织田援军未到,就贸然涉足险境。当然,许是我多心了。”
家康微微皱了皱眉,苦笑道:“你总是在最后泼冷水。我已经没有那股豪气了。”
“那是我多虑。您真了不起。希望您的意志和决心能传达到每一个武士那里。”
家康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作左卫门谈到了士气问题。他意在提醒家康,必须将决心透露给所有家臣,让他们不要放走任何一个武田人。
“好,就这么定了!”家康表情严峻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仰望着夜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和困惑,夜气凉爽地吹拂着心胸。
第九章 会战三方原
武田信玄率领大军离开甲府,是在元龟三年的十月初三。
出了信州伊奈后,信玄命令山县三郎兵卫昌景从东三河出远江,以和主力部队汇合,于十月初十进入远江。信玄进军稳扎稳打,但又快速而顺利地攻下多多罗和饭田,直逼久野城。其间,家康率部来到天龙川。虽仍有家臣反对开战,但遭他断然拒绝。
十月十三,信玄接到远江探子的情报,果断逼近江台岛,开始攻打二俣城的中根正照。另一面,山县三郎兵卫则从东三河方向攻打吉田城,迅速占领伊平,切断了织田方面可能派来援军的通道。
当然,家康向岐阜城派去了使者。在上次姐川会战中,家康主动领兵到近江地区援助信长,就是这次阻拦武田军,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德川氏的利益。但信长的援军迟迟未到。
冬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战争的乌云渐渐笼罩在滨松城上空。信玄没料到家康会置身家性命于不顾,迎战武田军。“让秋山信友攻打美浓,降服守将织田胜长,如此一来,后院起火的织田信长就不能分兵支援家康了。”如果知道织田的援兵肯定不会到来,家康无疑会回避交战,而让甲府军队顺利过去。
信玄令秋山晴信和天野景贯于十月二十七在三河北部展开行动。通过佯攻田峰、作手和长筱城,试图让滨松城的家康屈服,其用兵之缜密,实让人叹服。如果上述三城陷落,德川家臣必然会发生动摇,因此焦头烂额。“等着瞧吧。家康定因畏惧而避战。”
人们仿佛看到了信玄在队伍中趾高气扬的样子。诚然,五十二岁和三十一岁的年龄差异,开始在布阵安排上清晰地表现出来。不能急,一定要等到织田方面的援军。家康不断在内心责备自己的焦急,口上却道:“你们窃窃私语什么?既然到了这里,我还会撤退吗?如果你们定要避战,我立刻就出家。你们难道想让我落发为僧?让我弃世人于不顾?”
危急关头,终于传来信长援军即将到达的消息。佐久间盛政、平手凡秀、泷川一益三位战将即将率领三千士兵前来。家康决心在援军到达那日进行决战,于是派探子到远江、三河一带散布流言:“织田的援兵有一万两千人,已朝远江而来。”十二月上旬,三千援军终于抵达,决定家康命运的决战逐渐逼近。
滨松城的正面据守之点二俣城于十二月十九陷落。守将乃中根正照、青木吉继、松平康安,但武田军的进攻十分顽强而奇妙,二俣城最终不保。
武田家负责攻打二俣城的是武田胜赖、武田信丰、穴山梅雪等嫡系将领,信玄也不时前来命令强攻,但终于失败。最后采取山县和马场的建议,改用断绝水源之法。
二俣城在流经城西的天龙川上修建了高大的水库,利用滑车从中取水,就像从水井中取水一般。武田方则在上游放了许多木筏,布满水面,使得水滑车无法顺利取水。水源一断,再勇猛的士兵也无法继续战斗。
为了不让此城陷落,家康亲自率领两千五百兵马前来增援,一直前进到了神增村,但得知该城已经陷落,便马上撤回了滨松城。
滨松城已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次日,滨松城家康帐中,诸将为商议军情,纷纷聚来。除了酒井忠次、小笠原长忠、松平家忠、本多忠胜、石川数正以外,织田方面的三位将领也参加了会议。坦率地说,德川士气非常低靡。最初发生的一言坂之战,由于本多忠胜的大力争取,终于不损一兵一卒就撤退了。
“今日的行事方式简直不像平八的风格,而像是八幡大菩萨的化身。你们都应作长远打算,而不能浪费兵力,否则就是愚蠢透顶。”家康对平八郎的撤退行动予以褒扬,但那绝非胜利。其发生在二俣城陷落以后,能够平安撤退,已是难能可贵了。
据这天早晨得到的情报,信玄好像还是没有和家康开战之意。或许是因为信长援军不断到来的传言,在某种程度上起了作用,据说信玄已经越过刑部中川和井伊谷,向东三河而来。
“织田的援军已经有九支抵达滨松,而且听说冈崎白须间一带还有不少织田军在活动。即使攻下滨松城,信长的援军也会趁我们疲惫之际发动进攻。与其那样,还不如避开家康而直接前进。”信玄如此表明看法,那么家康还有必要和他们过不去吗?
武田军大约有三万左右人马;而三河,加上织田军,也不过万人。于是滨松城中逐渐出现人心不稳的迹象,人们普遍忧戚,主动挑战乃是无谋之举。听着众将们的窃窃私语,家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明日,武田人将从野部出发,渡过天龙川,直奔三方原而来。那里才是我们的决战之地。我们要在犀崖以北等候他们到来。众将听令。”家康拿过佑笔奉上的名册,首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酒井忠次。他已不是平日的家康,那严肃威猛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惧。
三方原在滨松城以北。二俣城向北紧连着犀崖,三方原就位于犀崖之上,其纵长二十四里,横宽十六里,是一块灌木丛生的荒芜之地。家康要在此决一死战。在家康锐利目光的注视之下,酒井左卫门尉忠次不禁避了开去。
“忠次,令你为右翼!”忠次应了一声。倘若只被任命为右翼,那他的确既没有反对的理由,也无法表述意见。在布阵全部结束以前,他不能轻易开口。
“数正,你为左翼!”
“明白!”石川数正紧紧地绷着脸,好像生气似的紧咬嘴唇。
“接下来,是主力的安排。泷川一益在忠次之左,平手在泷川一益之左,佐久间和织田方的三位将军在平手左边。”
“明白。”
已在近江地区见识三河人威猛之风的织田方三位武将,知道这里不是可以插嘴的地方。
“数正之左,由平八去防守。”本多平八郎忠胜展颜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