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月十六。”他自言自语道,“今晚的月亮定会很美。”
“大人说什么?”
“无事,我只是自言自语。”信玄闭口不语了。他感到肩上的疼痛慢慢消失,心情逐渐舒畅。世人也许认为,他会因为野田城久攻不下,而陷入和三河人的持久战中。但他已经轻松计划好一条通往胜利的光辉道路。
大道的钥匙,在于织田信长的态度。
三方原大捷后,信玄首先向伊势的北畠(zai)具教派去密使。巩固了武田和北畠(zai)的军事同盟后,信玄立刻列出信长的五项罪名,送去了平手凡秀的首级,宣布和信长断交。
正月二十,信长特意派遣同族的织田扫部来三河。扫部向信玄反复说明,信长并无异心,但信玄不予理睬。接下来,他又请求将军义昭起兵讨伐织田氏。将军义昭按照他的要求,发动了军队。如此一来,织田人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支援三河?
信玄微微闭着眼,呵呵笑了。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年轻家康的狼狈、悔恨之态。
家康也决非普通武将,他好像正月末就已识破信玄的意图。
根据各处情报,有迹象表明:家康曾于二月初三次派遣密使前往越后的上杉谦信处,其目的一目了然。但北国之春迟迟未到,正苦于对付富山地区一向宗暴乱的谦信,根本无力支援家康。
“好了,舒服多了。”信玄高兴地对医士道,然后吩咐佑笔拿砚台来。
他要从三河出发了。出发前,他要给本愿寺光佐修密函一封。因为一向宗信徒在近畿一带叛乱,所以请浅井长政和将军义昭务必尽全力除去信长。他在按摩时想到此计,想从背后向胆大包天的信长捅上一刀。
信玄笔走龙蛇,立挥而就。他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这时,帐前又传来喧哗声:“我是山县三郎兵卫,请通报。”
信玄回头看着贴身侍卫,抬了抬下巴。三郎兵卫昌景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还未坐下,就急急说道:“明白了胜负就在一两天内后,他决定立刻打开城门。”
“哦,太好了。营沼新八郎呢?”信玄一面将密函递给佑笔,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新八郎在本城周围筑起堡垒,躲在里面不出来。”山县昌景施了一礼。
“对野田城人不得无礼。”信玄柔声道,“明日一早你立刻进攻。”
“那么,停战之事呢?”
“明日下午吧。他们或许还在等信长。”
昌景突然爆笑起来:“真是失算。”
“你说谁失算?”
“主公和信长。”
信玄表情扭曲,苦笑。从甲府出发时,他的确没有预料到今天这种结局,说“失算”并不过分。无论信长内心作何想,他是不会破坏盟约而向家康增派援军。信长的错误已被修正。现在,进退两难的不是信玄,而是信长。
待山县三郎兵卫和信玄商量完接收野田城以及对付笠置山的家康事宜后,已近傍晚了。
信玄用完饭,穿着铠甲直走到帐外。十六的月亮已升至空中,周围恍如河水般清澈。面前的群山黑压压地挡着夜空,夜色中的野田城黑漆漆的,没有一星灯光。
信玄转过头看着手提武刀跟过来的贴身侍卫,道:“今晚能听到笛声吗?”
“嗯。”侍卫只应了一声,未置可否。
信玄忽又抬起头来望着夜空,繁星闪烁,他不禁感慨。月亮出来后星星渐次看不见了。可怜的星星,虽然在拼命地争抢光芒,毕竟还是消失了。
如今,在信玄这轮明月面前,家康、信长之类的星星也被夺走了光芒。野用城的主人,甚至不能归入这些星星之中。又有多少杂兵、下人,怀着渺小的企盼,在世间苦苦地挣扎、喘息,这就是人间。
现在的野田城内,那些人匆匆吃完晚饭后,恐正悲怆地激烈争论。就在信玄唏嘘不已时,忽传来忽近忽远的笛声。
“看来今晚可以听见笛声。”
“是,是平日的笛声。”下人回答道。
“那个吹笛的高手叫什么?”
“那人师从于伊势山田的御师家,名芳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