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微笑道:“哦,现在就是良机?”他虽对奥平美作仍不太放心,但并非怀疑奥平的忠心。
胜赖将大军推进至三河地区,就是不想让家康夺去长筱城。家康隐约感觉到,以武田信丰为首的武田家臣,包括土屋昌次、甘利昌忠等,也许会轻易识破美作的计策,立刻血洗作手城,然后迅速切断家康和滨松、吉田的联络。他虽然信任美作的为人,却担心武田家的实力。
“忠世,你对奥平美作有何看法?”
“主公这话好奇怪。攻打长筱的关键,不正是如何控制住山家三方众吗?为此,您连阿龟小姐……”
“等等,休提这事。”家康苦笑了,“我是问你,他究竟有无能力阻挡武田援军。”
“那更令人不解了。”忠世故意皱起眉头,“如果主公认为他没有这种能力,为何又交给他誓书呢?”
“哦。那么你认为他有此能力?”
“关键不是策略,而在于人的本性。”
“哦。美作倒是值得信任。”
“既然信任他,就应该抓住机会。照使者的说法,美作故意让人散布他对武田家有异心的消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从而牵制住他们。主公便可借此机会迅速攻下长筱,并加强防备……在下是这样理解的。
“所言不差。”家康说着,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月亮,站起身来。十八日的月光下,宇连、明神、白仓等山脉如梦如幻。“接下来的两日,将决定胜负。”
“战斗会越来越激烈。”
“你刚才说要抓住机会。忠世,我要好好睡一觉。你到酒井左卫门尉忠次、松平上野介康忠、菅沼新八郎处,告诉他们,我将于天亮时到阵前鼓舞士气。
“明白。”忠世拍了拍膝盖,点点头。
“三郎大概也在看这月儿吧。很美的月夜。”家康慢慢踱回帐中。浓雾弥漫,人马、房屋、树木和山谷都仿佛披上了一层乳白的纱,雾中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这是长筱西北方的作手龟山城。
因为武田家的大将甘利左卫门尉昌忠和其主力进入了本城,城主奥平美作守贞能与其子贞昌不得不退守二道城。习惯早起的贞能已来到庭院中,耍起枪来。两年前,作手城被武田信玄侵占,贞能被迫投降。对于这个在山城长大的倔强武士,是莫大的耻辱。贞能五短身材,但肩膀宽阔,胸膛隆起,显得十分强壮,长长的眉毛则仿佛挂上了一层严霜。他怒吼一声,举枪刺向天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
“报!”
“何事?若是吃饭洗漱,稍候再说。我晨练还未结束。”
“夏目五郎左卫门求见。”
“五郎左?让他到这里来。”
贞能口中说道,但并没有停下之意。五郎左卫门不久就过来了,看到美作正在练枪,他径直走到庭院中。脱下昨日的便服,一身戎装的五郎左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比美作还要精神。“主公,在下平安回来了。”
“那是自然。我的家臣如在这一带不能来去自如,还能做些什么?怎么样,你拿到家康大人的誓书了吗?”
“请看。”五郎单膝跪地取出誓书,美作方才停了下来,“噢,把小姐嫁过来,奉上三千贯领地。倒是很爽快。”
“是。他说必须回报美作的忠义。”
“哦?忠义?”
贞能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五郎左卫门,这不是忠义,这是骨气。”
“骨气?”
“小声点。在我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向人低头,向武田家屈服。真是耻辱!明白吗?我不能让子孙后代蒙羞。如此甚好。迎娶了德川三河守家康之女,便不能算是家臣,我成了家康的亲家。为此要奋勇作战,以雪耻辱,哪怕一点点也成。”美作边说边将誓书揣进口袋。他面部抽搐,眯起眼睛。
“五郎左,我血战沙场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五郎左卫门离开后,美作突然端正姿势,朝天空拜了三拜。世人定然会说奥平父子投靠了家康。任由人去评说吧!一旦将家康唯一的女儿阿龟娶进门,无论人们认为这是联姻,还是扣留了德川家的人质,奥平氏和德川氏都已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接下来才是关键。”他收起长枪,绕过走廊,向即将成为德川氏女婿的儿子贞昌的房间走去。
九八郎贞昌正在书院的南窗下,摆弄易卦。
“九八郎,今日卦象如何?”
九八郎头都不抬:“儿子以为……应能成功。”
“会有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