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志打着方向盘,车子汇入如织如梭的车流中。方雨疲惫地阖上了眼,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夜晚这辆车上做出的决定,会让今后的命运产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方雨对那晚及以后的事记忆很模糊,他在走长长的台阶时摔了一跤,阿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领他去认领了方晴的遗体。
他浑浑噩噩,周遭的人或物在他眼里一概不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处何处,停尸床上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听到阿志报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喊他还是床上的人。
笔塞进他手里,他签了个方字便陷入恍惚,是阿志强行握住他的手,带他签完剩下的字。
走出分局大门,还未下台阶,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痛楚不甚明显,他掴了自己一耳光,巴掌声如当头棒喝,打醒昏蒙无能的他。
方雨对那晚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坐在分局门前冰凉坚硬的地面,仰头望着阿志,泪水使得面前的人身形轮廓模糊,只有遥远漆黑的夜空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那晚回了家,方雨一夜未眠,接近天亮时分,他如大梦初醒,找到身上的小灵通,打开通话记录回拨阿志的号码。
他想通了方晴为何会在酒吧,他更确信自己才是被盯上的那个——
是嘲弄,更是报复,他和酒吧最初的关联源于那次落荒而逃,他目睹其他人陪酒的下场,临时改变主意逃了。第二次踏入酒吧,他便遇到陆与闻,他也顺利搭上陆与闻这条船,在昨晚之前,他都以为自己逃脱了。
而此时方晴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他等到了对他的迟来的惩罚。
“他们要抓的是我,酒吧陪侍,那本来是我要做的事,但我逃了,所以方晴会在酒吧,因为本该出现在那的人是我,我没做成陪侍,现在他们要我偿还,要我以这个身份死去。”
“我说过我和艺火传媒的老板打过交道,我拿了他们一笔钱,他们安排我去酒吧,但我逃跑了,是我的错。”
方雨用力攥着小灵通,手背青筋暴起,说话声饱含痛苦。话说出口他已不觉得是猜测,他认为这就是事实。
阿志推门进来,方雨才知道阿志就在客厅,阿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晃晃手机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
于是方雨向阿志说起几个月前的事,几个月前的绝望与走投无路,几个月前的侥幸及自以为得救。他抱膝坐在墙角,缩着肩膀,双眼通红,仿佛受惊吓到了极点,再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他崩溃。
阿志反问他:“你能证明昨晚的事和你几个月前的经历有关?别忘了我们才刚遇到了什么,我倒更确定和毒品脱不了干系,再等等,法医会对方晴进行解剖检验,判明真正死因。”
“多久能出结果?”方雨猛地抬头问。
阿志看了看时间,没等他回答,方雨冷不防说道:“我有办法,能试出和毒品究竟有没有关系。”
阿志眼色稍变,“你有什么办法?”
上午十点,方雨走进艺火传媒的大楼,他径直进了电梯,凭借记忆按下楼层按键。
电梯上升前电梯门被按开,进来的是隋文斯,方雨面无表情看着瞬间变惊慌的一张脸,他在来之前查了这个人,终于知道名字和大概背景。
隋文斯盯了他许久,面色古怪,方雨勾了下嘴角,伸手摁下电梯关门按钮,电梯缓缓上升,隋文斯在一片死寂中开口:“你是方晴?”
方雨不答,隋文斯显得有些急躁,“你是方晴,我问你怎么不说话?对我摆什么架子,别以为你哥死了你能博到同情。”
“你这么快听说了?”方雨装出惊讶的语气。
隋文斯不耐烦道:“你当公安局我没有熟人?什么大队长支队长都是我们酒桌上的常客。”
方雨仍旧闭口不言,隋文斯盯着他,眼神似乎淬着毒,“你居然还来公司?来哭丧的?”
“你又没死,我哭什么丧?”方雨讥诮道。
隋文斯被他气得不轻,电梯门一开便大步走出去,电梯外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直到看不见隋文斯的背影,方雨才撑着电梯墙面,急促地换了几口气。
刚才他故意迟迟不开口,逼得隋文斯先开口,一个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会暴露心中所想,隋文斯定是知道留下的是方晴,应该死去的是方雨。
没有人会问本该死去的人是否存活,没有人用死者定生者,说出口的名字正好证明了该活着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现在才更,事情都处理完了,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意外,但我会试着熬下去的。已经好几年了,每逢变故变动都能让我停下来,我觉得自己被打倒了,但过段时间就会灰溜溜地回来,打开文档继续写。写小说救不了我的命,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告诉自己等写完再说吧,天大的事都得等我写完。
想起之前一直在脑海盘旋的话,我自找的。
第122章陆与闻的回忆*
方雨回了家,阿志告诉他尸检结果已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让他慌了神——陆与闻已经知道名为方雨的死讯,现在正往公安分局赶。
方雨还抱着能向陆与闻透露实情的期待,他盼望在陆与闻怀里大哭一场,告慰所有的恐惧、痛苦与伤悲。
他看着阿志,满怀希冀问:“我能告诉陆与闻的对不对?突然接到我的死讯,陆与闻一定会吓坏的,我不能让他受这种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