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傍晚时分,司马昱才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徐州疫情爆发,是冬季常会爆发的风寒病。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风寒,直到有人因为风寒病死,而且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人,大家才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会要人命的传染病。
目前传染源头尚未查清,徐州郡守周梅遇加急上书朝廷,希望朝廷对徐州郡施以援手。目前他已经下令封城,在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病症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徐州郡。
整个州郡的名医都被组织起来,看是否能够查清这时疫源头在哪里?如何传播的,病死的病因又到底是什么?
但如今也只知道,患病者会出现风寒一样的症状。但有些人会在三五日之后加重病情,起高热、身上起红疹,大概再过三五日,当红疹布满全身,人就不治身亡了。
而至于如何传播,大夫们各有猜测,有的是认为与患者亲近便能传染上。有的则认为跟天花一样,不光接触能够染上时疫,而且沾过对方用过的东西也会染病,还有人认为似乎擦肩而过都可以染上这种病……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徐州郡守就采用了最极端的预防办法——全部关在家里不准出门。然后按照大夫给的方法在街道各处消毒。
但是,患病人数还是在不断增加。眼看一具具尸体被从家中抬出去,活着的人心中也甚是恐慌:他们的死期恐怕也都不远了。
在徐州郡徽县有一户人家,全家八口人,在家里三个男丁病死以后,选择了上吊自尽。周美遇听说这件事以后泪流满面:他的子民,不是死于时疫,却被他高压的防御时疫的政策给吓死了。
而且,不能出门,就无法劳作,不能劳作,也就等于坐吃山空。很多家中没有余粮的人家,已经不知道断粮多久了……
如今时疫爆发有月余的时间,徐州郡百姓苦不堪言,面对每日剧增的死亡人数,周梅遇实在无法这才上书朝廷请罪并请求朝廷援助。
司马昱在用晚膳的时候,把这件事讲给赫连绯听。
赫连绯原是觉得有些焦躁,想要赶快离开东宫,免得被人说闲话。但时疫这样的大事逐渐占据了她的心思。
上辈子也有这样的时疫,但是她当时没有关心多少。只知道最终有人配制出来能够治疗时疫的药,控制住情况以后才调查出来,原来是因为有人吃了山中病死的野狍子,结果沾上了病气。这种病在野兽身上没有什么,他们有些能够自愈,有些病死了也不会传染给同类或者其他动物。
唯独在人身上发生了变异,通过口水喷沫就会传播。一个人传染给两个人,两个人传染给三个人……病毒之气主攻肝脏、肺部,导致呈现出的症状与风寒类似,只是比风寒多出了红疹这一症状。主要还是因为肝脏功能丧失,热毒呈现于肌肤导致的。
这药在徐州郡死了快一半的人之后才被人贡献出来。上辈子阮芊芊似乎是见过类似的病,就让司马显谏言,要捂住口鼻,防止嘴巴对嘴巴传播。但是很可惜她不是学医的,所以只是暂时控制住了疫情,并没有真正治疗。
病人被集中到一处隔离起来,病人的尸体也被焚烧,这样有些效果,时疫蔓延地不是那么快速了。
赫连绯听完司马昱说,鼻子都感觉酸酸的,顿时面对满桌珍馐都有些下不去筷子。
”殿下是如何应对此事的?“赫连绯先问司马昱。
司马昱说:“从宫中调派御医,到徐州郡实地勘察一下,把时疫的原因搞清楚,然后再想办法消灭,若是不行,就只能坑杀病人,彻底断绝传染的可能性了。但那样就太过残忍了。所以,我给了他们十天的时间,希望能够找到办法。”
“殿下,徐州郡守让百姓不要轻易出门的办法是有效的,但百姓吃喝拉撒都是需要一定的日常消耗的。最起码粮食是要供给充足的。除了治病以外也需要安排人处理百姓生计的事情。另外,若有可以消杀病气的药材或者方法可以先用上。比如煮沸、烧烤、或者石灰、雄黄之类的东西,不能吝惜。另外须得解剖病人,查明病理,好让御医找到真正的病因,对症研制药方。殿下,我哥哥赫连见素来对药理很是精通,不如让他也跟着去吧!”赫连绯眨眨眼睛,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司马昱见她没有胃口,还这样悲伤,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又听她如此条理清晰地说着应该有的举措,他却是无奈摇头:“徐州郡此时万分凶险。御医们也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请命前去的。你三哥尚未娶亲,也未留后,万一有什么事情,我该如何跟赫连大人交代?你不要让他去!”
“可……”赫连绯有自信,按照赫连见的水平,若是他都束手无策,那么御医之中也未必有人能够研制出药方来。这时回去,她就须得告诉三哥,并且她也要一起前去。
司马昱按住她的手:“绯绯,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要让你三哥去冒险。这次时疫非同小可。父皇都说,周梅遇这样的举措没有问题。最起码是把时疫控制在了徐州郡境内,虽然有百姓因政策死去,但整体的局面被控制住了,也算无功无过了。”
“殿下……”赫连绯还想说些什么,但太子的深情与担忧她看得很是分明,一时间也无法把悖逆他心意的话说出口。
司马昱说:“你说的那些方法都不错,我会告诉御医让他们有个参考。只是今年这一个年恐怕都不会安生了。煤炭的事情我也得放一放了,父皇要我在御医控制住局面以后,去慰问一下徐州郡的百姓,安抚民心。”
“什么?!您还要去?!陛下难道不知道您身体……”赫连绯觉得匪夷所思,司马昱是几个皇子当中身体最为孱弱的,他去那边万一染上病症……陛下难道已经动了要换太子的心思?
司马昱抬起纤长白玉一样的手指,轻轻抚在她紧皱的眉宇之间,然后勾唇笑起来:“绯绯,你在担心我吗?我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