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了她五千美元的抚恤金,他算是在执行任务时殉职。
怎么殉职的?是什么任务?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开车离开家,她想应该是去上班了。他们住在戴顿市的赖特—帕特空军基地,但在上班的日子里,他要在戴顿和印第安纳波利斯之间往返,他上班没有固定时间。
灰色外星人(6)
葬礼结束时,令她惊诧的是,一个飞机编队排成“追悼”队形从上空飞过,壮观地飞向远方那灰色的地平线。这时,在墓地的另一端,一支仪仗队鸣枪二十一响。她根本不知道那儿还有个仪仗队,这可是最高规格的礼仪。接着丧葬号响了起来。
他的葬礼仪式是最高的荣耀,她觉得很难过,因为她连原因都不知道。
那四个男人正准备离开墓地,这时她赶了上来。“能告诉我点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
“拜托了,我是他女儿。至少告诉我,他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其中一个男人走了回来。他个子很高,皮肤白得好像得了白化病一样。“我是不是应该说没有?”他说。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劳伦。”
他知道她的名字。但是这个人是谁呢?他穿着整洁、合身的便装,跟秋天的云一样灰扑扑的,头发有一点花白,眼睛也是浅灰色的,简直跟白色没什么两样——这个人是谁呢?
“你是谁?能告诉我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我要你到一个办公室去。你可以去吗?”
“现在?这是命令吗?”
“我非常抱歉。你愿意去吗?”
走过这块墓地是她做过的最伤心的事情。她并不了解悲伤,对她来说,那是全新的体验。你在悲伤的时候可以去办公室吗?可以在悲伤的时候谈话吗?悲伤的时候,可以听别人说出秘密吗?“我想待在家里,”她回答。
他给了她一个基地的地址。“你考虑一下,请你记住,我们不会提这个要求的,如果不是——”
“我知道是紧急情况。显然是紧急情况。”
“我叫路易斯?克鲁,”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次见面的事,也不要说我的名字。”
“好的,”她说。“请你告诉我,我父亲发生过什么事?”
他看了她很长时间,长得足以让人觉得不安。他在打量她。可为什么呢?她无权接触机密,她不过是个下等的军需官,根本没想过跟随父亲加入空军情报处。
“可以吗?”她又问道。
“很抱歉,我必须在这个日子请你过来。”
“那我也很抱歉。”她离开他,经过一排整齐划一的军人墓地。那么多生命被空军送到这里,装在那么多铁棺里,大多数人都很年轻、很天真、很善良,不应该在空军里遭遇那难以想象的可怕死亡。
是职责夺走了他们的性命。职责,一直是他父亲的血肉、他的灵魂。“誓言,劳伦,永远不要忘了誓言。那也许会带你走向死亡,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你必须去的地方。”
当时她想,如果一个愚蠢的总统派我到一个讨厌的国家去,那儿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去的,难道我的职责就是死在那儿吗?
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父亲的死是不是没有意义呢?她希望不是,她希望那个“追悼”编队不仅仅是一时的荣耀。
她和父亲的关系也并非十全十美。伊蒙?格拉斯有时候很严格,而且对于她职业生涯的发展,他不是很满意。“你得上进一点,劳伦,像空军战士那样。重要的关头要准备好,紧要的事情要主动去承担。”
天哪,他是不是着了魔。他属于另外一支空军。在她的空军部队里,主要的工作也就是处理开假账、丢电脑这样的事情,不是在小棚子里、棕榈树下履行职责、丢掉性命。
“爸爸,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爸爸也会做噩梦。天哪,他的噩梦可真吓人!一直在恐惧中叫喊,他自己却醒不过来。而且你也不能靠近他。他会拿皮带抽你,早上醒来看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他又会难过不已,一连几天都会闷闷不乐。
他常常会问,他是不是在梦里说过什么。这事让他担心,很明显,让他非常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