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燕衡戴着个斗笠,扛着铲子,从一条偏僻小路走上了泥道。
跟在他后面的谢承阑不解道:“这是去哪儿?”
“这一片小坡过去就是神玄山,翻过神玄山就是运天河的源头。”燕衡指了指前面的葱郁绿丛,“从山底下绕过去,沿着小路走上一刻钟,可以看见那片水源了。”
“去那儿做什么?”
“带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约摸大半个时辰过去,快要走到小路尽头。半下午的日光被庞山所挡,背光之下一片绿荫,眼睛眺远点,还能瞧见重峦嶂顶的灿光。
热风夹壑过,两人劈开杂乱的藤枝,勉强立足下脚,终于看到了那一处水源。
燕衡愣在原地,盯着河岸上嵌着的大块石头好半天。
那石头底下背面都长满了青苔,岸边参差不齐的各种河植,生在水里,处处留存着斑驳沧迹,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燕衡朝着那个石头走去,随手铲了石头上的青苔,摘下斗笠撇了绿苔渣。
他扔掉铲子,和小时候一样,坐了上去。
不过小时候得撑手跃坐上去,现在轻松一垫脚就能挨着屁股了。小时候觉得,这块石头宽广无比,躺上两个人都还有剩余的,现在却勉勉强强挤得下两个人。
许是被岁月风沙雕琢,随自然规律细化苍老。也可能,是他的记忆本就模糊,多年身处他处,对于曾经的港湾,陌生得快要认不得了,自然也不曾知晓这石块早已容不下他渐长的身躯。
谢承阑随他坐上去,环视一周,道:“水碧山青,藏泉于林,的确是个好地方。”
燕衡笑笑,回忆道:“我小时候,老喜欢往这儿跑了。”
以前每次来这儿,都会担惊受怕,如今平稳坐在此处,再也没有当初心悸的感觉了。
“一个人么?”谢承阑问他。
“不是。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燕徊也会来,”燕衡道,“那时候他还叫杨徊。”
听见这个人的名字,谢承阑不爽地皱了皱眉:“所以你们小时候就认识?”
燕衡如是道:“他母亲是我阿娘的贴身丫鬟,也算自幼相识。”
谢承阑没说话,因为他此刻还分不清燕衡口中的阿娘是崔婧还是莫夫人。
想来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燕衡辩道:“我干娘的贴身丫鬟。上王都之前,他母亲因疾去世,他又自小向往那座仙都,离开吉州时,便让我带着他。”
“你同意了?”
“嗯。”
“那后来他为什么跟了尧安王?”
“禽择良木而栖,或许,五皇兄给他许了什么我给他不了的好处。利益权财面前,最不缺的就是易主而侍的人。”燕衡道,“不过,仔细想来也是,我五皇兄轻轻松松给他改姓了‘燕’,一下子成了半个燕家人,这可比在我身边的身份地位高贵多了。”
“我倒是比较好奇,尧安王看上他什么了?不惜得罪亲弟弟来挖墙脚,况且,”谢承阑道,“他那样背弃旧主的人,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