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夜面谈将路
燕衡慢悠悠睁眼,不出所料,跟前蓦然出现好几个影子。
“小皇叔。”
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才来过书信的燕昌。
燕昌提早在信里交代,今夜一行人就该抵达吉州了,不出意外,应该会躲过往来人目光,夜半进宅。
燕衡面前除开燕昌以外,还有不到十人的随行护卫,以及——高捷。
燕衡也不傻,既然燕昌能由着高捷跟着,估计来之前高捷就和他把话摊开了。打消顾虑的同时,高捷来此还能和他的上线——燕徊,见上一面。
燕昌整个人瘦了不少,脸颊不见二两肉,轮廓凌厉,加上眼里也少有当年纯澈,更显得成熟稳重。
燕衡视线扫过高捷,一脸平静。见了燕昌,反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差点没认出来,不由得睁大双眼撑起身来,手里的蒲扇都晃得慢了:“好孩子,这两年在宋平经历了什么?怎地磋磨成这样了?”
燕昌挑了个离他近的位置坐下,身子后仰吐了口气,摆摆手,声音疲怠:“磋磨谈不上。”
没有尴尬,也没有嘘寒问暖,叔侄两人就这样顺势聊了起来。
“只是王都生变以来,朝中各势举步维艰人人自危,也不清楚王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燕昌扶额叹气,“小皇叔背靠崔氏都能被逼至绝境,凭着多年的排布积攒才绝境逢生。可我父王没个能靠的,这千山万水之距,难免替他灼心焦虑。”
燕衡听出来他的话外音,顺理成章道:“现今局势未稳,熙成帝继位未过半载,你父王虽在虎口之下,不说手里有无底牌,半生平稳过活藏巧于拙,幸此留得喘息之地。”
“你这孩子有孝,时时刻刻记挂着他,你父王听了去,指不定多高兴。”燕衡话尾一转,“可我就不同与你父王了。”
“正如你说,我靠着崔氏起身,树大招风,这才惹来了祸端。”燕衡观察他脸上的一颦一动,确定他神色稍缓,“说来惭愧,你父王待我不薄,我这混账了半辈子才幡然醒悟,还没能好好报答他。而你又自小离都,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能尽职尽责。如今戴罪之身,倒是想尽绵薄之力,为你父王和你做些什么,否则哪天死了,念及此间,也成一桩憾事了。”
“我自然是不信小皇叔能做出那等事来的,”燕昌看向他,眼底沉重,“侄儿相信,总有一天,皇叔能有得还清白那一日。只是侄儿离都多年,水深似海的朝堂里人微言轻……”
燕衡笑呵呵打断他:“我这名声啊,有无清白也无甚区别。你且放心,我所做之事自是不会连累到你父子二人。”
“皇叔这就误会了,侄儿只是自惭力薄,帮不上皇叔什么忙。”
燕衡脸一抽,有些牙疼。这燕昌什么时候也跟别人学了虚与委蛇的场面话了?绕来绕去,燕衡只能看出燕昌和他爹一副模样,左右顾虑。哪怕自己扬言给他们兜着,燕昌也始终给不出个确切答复。
燕衡揉了揉眉心,不由得头疼。
“孩子,”燕衡耐心告罄,终于把话拿到明面上来,“你今日来见我,总不会只是来宽慰我、陪我唠话的。”
燕昌抓着椅把子不说话了。
“既然你父王将选择权交由你,那你便说出你的忧思,我想听你的心里话。”燕衡声线毫无起伏,却又使人忽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