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闭上眼睛,听着噼里啪啦的贺岁声,恍然如梦。他抬手接那片片雪花,呢喃一声:“又是一年除夕。”
没人接他的话,只有身旁端着毒酒看守他的小太监道:“廖公公今夜要伺候皇上用膳,走不开,特地让奴才来带路。”
燕衡朝手心哈了口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洪巳。”
燕衡点点头。
洪巳道:“时辰不早了,夜里寒,冷宫里已经备好了饭菜,尽早去尽早回吧。”
“我想再看一看王都的风景。”燕衡低下头,拿出叆叇架上,看向楼下宫门处,“就一会儿。”
洪巳拿他没办法,只得道:“最多半盏茶的时间。”
燕衡不吱声,专心致志地看着宫门处。
好在没多久,就有一支羽林卫进了宫门。燕衡见了那一支队伍,身子往前倾,抓紧垛口,在雪堆里印出一个手印。
最后一个,谢承阑在最后面。
燕衡愣愣地盯着他,然后,笑了笑。
而此时的谢承阑正疑惑着。
邓钰宸说今夜戒备森严,还特地强调了钟楼这块。但他动作极小地环视了一周,钟楼这处并无异样,那守备与寻常守着的人手分明差不多。
他又想起邓钰宸让他看烟火,心闷了闷,不知为什么忽然喘不上气,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什么,直觉抬头往钟楼高处望去。
这一眼,恰好和高楼上的人对视上。
就在此刻,一朵盛大灿烂的烟火在燕衡背后绽放开,谢承阑怔怔地望着烟火中的那张笑脸。
苦涩的弧度挤下眼角的泪珠,刚好在火光中被照住,那颗脸颊滚落下的晶珠,比漫天烟火还令人挪不开眼。
“洪巳,”燕衡决然转身,掌心抹脸,“走吧。”
燕衡?谢承阑定定地看着那处空荡荡的地方,心乱如麻,他没看错,就是燕衡……燕衡不是在刑部大牢里吗?此时怎么会在这儿?钟楼之上的守卫见了他为什么没有惊奇?而且……他为什么要哭?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猜测,往外偏移一步,就准备追上去。而就在此时,邝凡忙将他叫回神:“最后那个,你愣着干什么呢?”
谢承阑哑然片刻,干脆将计就计,指向方才燕衡消失的位置:“大人,我方才发现上面有可疑之人!”
邝凡深色几变,虽然邓钰宸和他交代过了,但他不忍将谢承阑蒙在鼓里。
不管谢承阑有没有发现,那都是命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邝凡可以为那命添一把火。
他一挥手,跑向钟楼:“追上去看看。”
谢承阑跑在最前面,邝凡和剩下的羽林卫紧跟其后。就在一行人要踏上步梯时,恰好和往下走的两人撞上面。
燕衡瞧见这阵仗,愣然一瞬,当即拉起披风帽子挡住脸,与人侧身相对,垂眼看鼻尖。
谢承阑费了好大力才定住步子,强忍着没上去将人抱住。他怔怔地望着燕衡侧影,眼底水光波动,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