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来得很早,扑簌簌的寒风里夹杂着细细雨丝,天色将暗未暗之时,夏十七还走在林间小道中,苏斐南一下扯过她的手,将她半搂半抱进怀中。
夏十七惊了一瞬,立即抬手要推他,却见他勾起月牙色披风一角,小心地将她藏进了披风里。
略有些厚重的夹绒披风落在身上,立即传来一阵暖意。
夏十七僵身子,不敢靠苏斐南太近,然而特属于成年男子的麝香气息还是钻进了鼻子里。
“别动。”苏斐南低低说着,一边回头瞧管裕。
“管裕,你还不去拿伞来?还有王妃的披风呢?做事如此不周全,你是不是嫌脑袋长在身上不舒服了?”
他侧身说来的话中,凝了一丝怒意。
管裕叫苦不迭,心中想着,王爷啊,我还不是为您和夏姑娘制造机遇呢?你瞧这老天爷都成心要撮合你们,你都佳人在怀了,就别为难我们小的了!
夏十七轻声对苏斐南说道:“你别胡说,我不是你的王妃。”
她自己认得清楚,即使苏斐南对她有了一些心思,可他们不是一路人。一晌贪欢,谁知道世事无常呢?
苏斐南藏在披风下的手轻轻环过夏十七的手臂,他将夏十七整个儿地护在怀中,语气执拗道:“你迟早是我的王妃!既如此,那你现今就是煊王妃!”
夏十七哭笑不得,干脆钻出了他的披风,清冷立在一旁,瞧着苏斐南道:“你既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便将披风脱给我。”
苏斐南定定地瞧着她,林间的风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昏暗的夜色之中,他看不清夏十七面上的神色,却感觉到心头蓦地一动。
“好。”
苏斐南伸手解开披风,沉甸甸的月牙色披风有着不容忽视的重量,他复而将披风披在夏十七的肩上,一手捏着襟口玉带替她挽好一个结。
夏十七没想到他真的会解下披风给她,她垂落的手拽住了披风的边沿,手指用力到发白,心头的蛊虫叫嚣着,翻涌着,她硬生生按捺下这股痛苦,仰头朝着苏斐南浅笑。
“谢谢你。”而后,她主动退开三步,与苏斐南隔着好一段距离。
苏斐南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行走间如风拂动,二人走过这一段小路,便踏进王府中的曲折长廊。在廊下还挂着照路的灯笼,然而薄如蝉翼的灯笼窗纸内,烛火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管裕差人取了伞和女式披风来,见二人快要出府,忙上前恭敬道:“王爷,近日天凉,夜里尤为深寒。还请您和王妃先留步,喝一碗参汤再出去!”
他身后,双手捧着滚烫汤盅的奴婢静然而立。
苏斐南背过双手,一副等待夏十七开口的架势。
夏十七回过眸来,月牙色披风上薄而且短的绒毛越发映衬出她眉眼精致细巧,她微微笑道:“不用了,你们回去罢。”
管裕又忙道:“王妃,这天凉,您要出去还请捧着这个手炉,也好随时暖
暖。”
他身后的奴婢捧着一应俱全的物事,看起来什么都为夏十七准备好了。
苏斐南忽的开口道:“派两人随本王出去,时刻候在一旁便是。管裕,勿要多费如此多的心思。”
管裕垂了头,有些释然地说道:“是管裕疏忽了。还以为王爷带着王妃出去,是想要单独去游玩,我这就挑两个伶俐的丫鬟。春姚,夏荷,你们且跟着王爷王妃出府去。”
苏斐南快步上前,忽地抓住了夏十七藏在披风下的手,拉着她往前。
夏十七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碰触,她蹙起秀眉想要挣开苏斐南的手,却见苏斐南将她抓得更紧,他在前面缓步而行,恰好是配合着她的速度。
苏斐南轻笑了一声,低低说道:“抓紧我,别跟丢了。”
夏十七愣了好半晌,等反应回来的时候,苏斐南已然将她带出了煊王府,身后悄然跟上来两个乔装打扮过的侍卫,走在斜风细雨的街上,夏十七意外地发现今夜有很多人。
素日里,夏十七极少在晚上出来。此刻行走在万家灯火的长街上,人群涌动,耳边叫卖声不绝,她倾身去看身边的苏斐南,瞧见苏斐南望向一旁若有所思的侧颜,她蓦地勾起唇角,有些偷笑。
却不想,苏斐南忽然捉住了她这一抹眸光,眨眼间,他眸中便含上一抹温柔笑意,手中一时用力,夏十七便察觉到了掌心中的温暖。
然而苏斐南只是轻轻地攥着她的手掌,他温热指尖却并没有在她掌心做流氓的动作,只像是最平常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