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杉惊了一瞬,垂下眸不敢再看管裕,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她不敢想象管裕的神色该是如何地失望,她知道季成龙让许多人都失望了,可是——他是她俩个孩子的爹呀!
欢姐儿趴在陈芸杉的怀中,小心地抬了手,想要抚摸陈芸杉发红的一侧脸颊,四个手指印又红又明显,显然很快就要青肿。
“娘亲,你痛不痛?欢儿给你吹吹……呼,呼——”
欢姐儿自己呼着气,眸中已然攒聚起了一层薄薄水光,她渐渐哽咽,吸着红彤彤的鼻子,长而翘的睫毛轻轻眨了又眨,可爱到让人心怜。
陈芸杉十分心疼,母女相顾无言,都要默默流泪的时候,管裕适时开口,“欢儿姑娘,该去学堂了。”
欢姐儿这才记起去学堂的事情,哎呀了一声,手忙脚乱擦起眼泪来。见陈芸杉面上已有两行泪珠,她便小心的捏起自己束起的衣袖,一点点落在陈芸杉双眸上。
那轻柔的力道竟然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做出来的,陈芸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娘,欢儿要去学堂啦,娘一个人在这里不要怕哦。”
欢姐儿才说完,管裕便温声安抚她,毕竟今日季成龙的疯态对一个孩子而言过于偏激。
“欢儿姑娘只管放心,煊王府上下的人,都会护着你娘亲的。”
他的本意是,陈芸杉是夏十七带进来的人,心性还算不错,王府上下的人都会尊重陈芸杉,至少不会让季成龙再欺负了她去。
欢姐儿用力点点头,眸光回到陈芸杉身上,却忽然惊觉,“呀!娘亲,你左脸怎么也红了?是不是爹爹先前还打了你了?”
“……没、没有!”
陈芸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欢姐儿放在地上,自己柔声叮嘱了她几句在学堂要听话,不要惹乱子的话,这才看着管裕将他们带走。
“对了,”管裕侧过身来,望着陈芸杉道,“季公子的症状有些严重,在下要让他单独住一个院子了,夫人可介意?”
陈芸杉忙摇头道,“我不介意。”
她记着方才季成龙说的话,生怕季成龙真的疯到要拿欢姐儿的命去保辰儿的命,到那时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管裕轻轻颔首,淡声道,“夫人先回去照顾那位生病的小公子,此处会有人来收拾的。”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扶相公走。”
陈芸杉忙蹲下身,握起季成龙一条胳膊,想要扶着他起身。她看着身量虽小,人又柔弱,却有着十分坚强的力道,一下便将季成龙扶坐了起身。
“晓月!”管裕瞥向一旁的婢女,那婢女立即走来,帮着陈芸杉将季成龙扶起来,二人架着季成龙的双臂行走,竟也不觉得吃力。
管裕眸光闪动了两下,旋即眸中暗光归于沉寂。
星沉见欢姐儿背着的书袋歪了一些,便伸手替她扶正,软软糯糯的力道,让欢姐儿展颜一笑。
“星沉哥哥,谢谢你。”
“妹妹不用谢。”
二人肩并肩往前走,管裕释然浅笑,眸光轻柔地带他们走到府门口,旋即三人一同上了煊王府的马车,这就往翰墨轩走去了。
彼时,天色仍旧阴沉沉的,乌白一片的色泽里似乎有些浅浅的金色,像是有阳光要从中穿透而出,却迟迟未见到一分半毫的日光。
然而即使天气不好,添香阁内仍旧是热闹非凡。因着天光不够明亮的缘故,添香阁内早早地就挂起了明黄的灯笼,浓烈的橙紫色光芒从中照耀而出,在飘荡着红纱朱幔的阁楼前,氤氲出红橙相间的光辉,让人一瞧便觉得眼前一亮,心情也好了不少。
“爷你真坏~此诗竟是作来取笑奴家的~”有女子软着身姿靠在男子的坐塌旁边,纤纤玉指捻着香风软帕,随手招摇一下便满是风情。
那坐在塌上的男子放声大笑,随手举起酒盅,瓷白的小壶嘴对着口内便灌了一口酒。他生得俊美好看,举杯畅饮的姿态也甚是悦人眼目。
夏十七抽回自己的眸光,她果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苏斐南。
这添香阁,果然是男子的天下,如她一样随在男子身后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人,更多的是游走在三层高楼内腰肢摇摆如柳的女子。
“呀——这不是煊王爷吗?”
这声清亮的男声,直直穿越了大半人群,落在苏斐南身上。
许多人因此被吸引了眸光,却想到苏斐南的身份,登时没有拥挤过来,而是停下了步伐,颇有几分好奇兴味地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看热闹。
夏十七转头望去,见是先前与女子调笑的那位男子,唇角轻扯,眸中流露出一分不悦来。
苏斐南跟这添香阁内的人很熟么?
忽而被唤到自己的名讳,苏斐南倒也不吃惊,悠悠侧过身,夏十七及时停下步伐,没有撞上他的后背,却离他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