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府,我去寻他。”
夏十七说完这一句,抬步便欲去追杜若微。她腰间的绿丝带轻扬起,拂过陈芸杉的手背,却听得陈芸杉微微笑了一句。
“姑娘,我随你一同去。”
陈芸杉反正回了煊王府也就是那些事情,还不如跟着夏十七走动走动,或许也会有意外收获。
夏十七摆摆手,轻道,“夏小荷此刻正在后院收拾她摆云吞摊子要用到的东西,你去找她,好好讨论一番怎样赚钱的事宜,不必陪我去了。”
陈芸杉忽的怔住,她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提,夏十七真的就肯帮她——
旋即,狂喜从心头翻涌而上。陈芸杉忙朝着夏十七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被夏十七抬手一扶,她这才立在原地,笑着望夏十七远去。
跟着杜若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这孩子虽小,却练就了一番“火眼金睛”的本事。他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便十分警惕,步伐变得诡异难测,连身形也一下子没入泱泱人群中。
清晨的长街本就人多,杜若微又是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色长衫,往人群中一藏,真的是谁也找不到他。
直到他转入一条小巷,那身形才变得清晰起来。杜若微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微微喘着气,扶着双腿的膝盖长长呼吸了一声。
“不跑了?”
冷不丁头顶出现一道嗓音,杜若微惊愕抬眸,先是瞧见一片雪白的衣摆,旋即又是一道笔直而修长的线条,夏十七正撑着墙头一跃而下,轻轻松松的模样让杜若微有些吃惊。
其实不怪他错愕,夏十七着装虽平常,却隐隐流转着矜贵的风度。而且她还是个女子,怎么会爬墙?还……还这般熟练!
“啪啪啪!”
夏十七拍着掌心的沙砾,一双眸子中有着好奇和兴味,她微抬下颌,轻笑了一声。
“怎么样?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世上学蛊的苗子本就少,好苗子就更少,而这杜若微瞧着是个隐忍心性的少年,很对夏十七的口味。
杜若微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瓣,没有说话,夏十七上前两步,忽的出手攥住他的肩头,指节微微下陷,卡在他的琵琶骨上,旋即将他猛的拉向自己。
杜若微不是没有挣扎,但他却大意了——哪里想得到夏十七气力这样大?
“杜若微,你左手有六指,骨骼清粹,拜我为师,我不会让你吃亏。”
杜若微原先还因为凑近她而垂眸敛眉,如今听她一说,却蓦地抬起了目光,尽管他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惊怒,然而夏十七还是从他稚气未脱的眼中瞧见了一抹清晰的厌恶。
那是一种自我厌恶。
杜若微很讨厌自己的六指?
旁人想要这个条件还没有呢,偏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夏十七没有说这些话,而是平静地望着他,轻道,“你自己想一想,若是你想要寻我,只管来煊王府便是。”
说罢,夏十七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她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来不来
找自己,是杜若微的事情。
杜若微静静在原处立了许久,他肩头似乎还有那股冰凉的触感,那女子的指尖分明没有用力,却牢牢紧扣着他,让他痛得无法动弹。
而且她还窥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杜若微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朝巷口跑去。他追了两条街道,他心中也不知自己选择的是不是正确的路,只能一昧往前。
先前他有多避之不及,如今他就有多渴望追寻到夏十七的脚步。
“杜若微!你去哪儿?这个月的药钱你还没跟我们药铺算清楚呢!杜若微!你跑什么?”
立在药铺门口的小二叉着腰大叫了一声,引来一旁的侧目,不过片刻,杜若微的身世就在这些人嘴中滚了一个遍。
杜家并不是一开始就穷得要命,杜若微的生父还是当朝的两地巡抚,只不过前些年被查出收受贿赂,被关在了大理寺,如今生死难辨。而杜若微的生母则受不住那样大的打击而疯癫入魔,如今已是缠绵病榻多年,要生难生,要死也难死!
“啧啧,这小子可怜哦~若非他爹曾与施院长交好,不然如今哪里进的翰墨轩读书?要知道翰墨轩是个什么地方,任凭你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呢!”
旁人的闲言碎语落在夏十七耳中,她静静从一侧小巷口走出,停留在贩卖拨浪鼓的摊前。摊贩正摇着拨浪鼓,在清脆的敲击声中卖力吆喝,“拨浪鼓诶!两文钱一个!”
夏十七敛下眼神,安静往一侧走去。
“不过说也奇了,这杜家并非杜若微一个,早先听闻杜家有三子两女,却不知为何只剩下了杜若微。”
“我还听闻杜若微似乎有个小弟,只不过走失了两三年,他还疯魔似的到处寻过呢!”
立在门口的小二抱着手臂哼笑了一声,空出一手掏了掏耳朵,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那杜若微先前撞到过脑袋,丢失过一段记忆,想必他早已连他弟弟的样貌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