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楼。
天字一号房向来是达官贵人最喜欢包下的一个雅间,此刻既是白天也不例外,房内分别坐了两个弹琴清唱的女子,正中央的圆桌前,两个锦衣男子对面而坐。
一人面有须发,身着暗色秀龙纹开襟长袍,内里着碧绿色交襟深衣,外配墨色绣玉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枚八仙过海的玉佩,取的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另一人身穿月牙色长衫,略有些年轻,然而也已三十而立,虽看着不显富贵,然而衣衫鞋履俱是用了极为珍稀的天蚕丝制成,一柄十二骨折扇镶着白玉边,把玩在手中越发增添他的纨绔气息。
“十余年不见,陈王是越发生得富贵了,您这肚子比起当年,可是丝毫不曾逊色啊!”男子打量着老陈王腰腹处的大圆球,摇着折扇轻笑。
老陈王也笑,然而笑意里却有着几分咬牙切齿。
“本王也没想到,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柳州最大的矿商,白爷这些年只怕是赚了不少啊!”
老陈王是真的想不到,当年那个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要娶他宝贝千金的穷小子,如今竟然变成了人模人样的矿王!
白龙刚闻言垂了眸光,做出谦虚的模样,说道:“陈王过奖。白某也是白手起家,能有今日还要感谢陈王殿下的栽培呢!若不是您当年——”
他眸中寒光闪过,白龙刚永远不会忘记,当年老陈王给了他多大的羞辱!
老陈王心道不妙,哈哈一笑,想要糊弄过去,却不想白龙刚抬起眼眸,一张平淡的脸却有着最是凶恶的眼神。
“忘了问陈王一事,过了这些年,蓁蓁可还好?”
老陈王唇角一抽,一侧的胡须随之吹动,他想要发怒,却只能按捺下来,摆出一副笑脸道:“蓁蓁啊,她可是嫁了个好人家呢!荣侯府待她是一等一的好,蓁蓁这些年总说,她没有嫁错人!”
白龙刚眸中越发深不可测,他收了笑意,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问道:“蓁蓁真这么说?”
“是呀!若非是她愿意,本王还能逼她嫁给荣侯府不成?”
老陈王装腔作势的脸看在白龙刚眼里,他只觉得无比刺眼,移开了眸光,心神轻轻一缓,耳边便涌进了女子如水流淙淙一般的琴声。
白龙刚忍不住出神,当年,蓁蓁也有一把好琴,她最是喜欢临河弹琴,对着山水,她的琴声越发动听悦耳,让他越发沉迷。
“白爷!”
老陈王也是没办法,白龙刚如今也成了大人物,他不敢过多的斥责,毕竟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
白龙刚被老陈王这一叫,回了神,却是不悦地盯着老陈王。老陈王抚着圆滚滚的肚皮,佯装没事人似的说道:“瞧本王光顾着叙旧,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你们先出去,跟天鉴楼的主子说,有什么好菜尽管呈上来!”
一女子立即抱起凤尾琴,另一女子收了轻灵歌声,恭敬地朝着屋中央欠了欠身,低着头
退出天字一号房。
白龙刚似笑非笑着,平淡面容上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却又如狐狸一般狡猾,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老陈王瞳仁一缩,自从他进来后,他从未见到还有人进来。莫不是在他之前,那些人就在里面了?!
只见山水画成的屏风后头,绕出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他们穿着矜贵的衣衫,却仍旧磨灭不了骨子里的奴性。当他们用血红的眼睛瞪着老陈王的时候,老陈王心中一个咯噔,恍惚着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事情。
眼见老陈王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白龙刚便是一声冷笑。
“陈王可是记起了这二位是谁?呵,我也记得。五年前,陈王您在宋城看中了这位老人的女儿,想要将她女儿收用,没想到她女儿不肯,您便强行让十余个家丁破了姑娘的身子,而那姑娘奄奄一息之时,陈王您还一剑砍下了她的脑袋。”
白龙刚望向那一老一小,他们俱都紧紧握拳,望着陈王这个他们痛恨了一生的仇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用拳头打死他!
老陈王颤抖着嗓音,整个厚重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带着点慌乱否认道:“我没有!这事不是我做的!”
“哟,瞧我们陈王都吓得不称自己是本王了!”
白龙刚呵呵笑着,眸底毫无一丝情感,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这一老一少都被你手下打死了,但不巧,我正好站在酒楼上看着,你一走,我就派人将他们救了下来。”
老陈王梗着脖子红了脸,别过头道:“本王不认识他们!你休要污蔑本王啊!就算你白龙刚是柳州的矿王,可你终究只是个平民!任你掀起多大风浪,本王一根手指都能将你摁死!”
白龙刚做出有些害怕的模样,捧着心口眨着眼睛道:“噢哟,我好怕啊!”
转瞬,白龙刚大声笑起来,极尽讽刺地盯着老陈王那臃肿不堪的身体,冷嗤道:“别以为我只抓住了你这一个把柄。八年前,新皇刚刚当政,派你去河南治理水患,谁知道向来睿智聪明的陈王花了八个月都没法解决水患!新皇拨下来的八十万赈灾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查出是当地的县令贪了五十万赈灾款项,可谁知道,整整八十万都落进了你的腰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