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大堂,陆鉴的遗体早已烧成灰烬,因宫中未有旨意,所以一直无人敢动。
陆顺华扑跪在那片废墟上,呼天抢地,痛哭失声。
“阿耶,阿耶,您去的好惨啊!”
“女儿还未为您尽孝,您怎么就去了。”
“阿耶啊……”
悲痛催肝,言辞哀婉。
百官也个个掩面泣涕,不忍视之。
杨淑君扶着哭的几欲断气的陆顺华,提醒道:“皇后节哀,还是先收敛了太师吧。”
王密捧出早已备好的骨灰罐子,准备拾捡烧剩下的骨殖。
陆顺华却推开了他,哀声道:“就让我这做女儿的,最后为父亲尽一次孝吧。”
王密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陆顺华跪在地上,双手一块一块恭敬捡拾着陆鉴的骨殖,每捡一块,便捶胸顿足,痛哭高喊一声阿耶。
哭,是真的哭,哀,是真的哀。
只不过哀哭的是她可怜的姐姐。
陆沅止失踪了,贺云珠找遍了京城也不见她的人影,毕竟做了这样的事,她也很难再见人了。
她们母女终于从陆鉴的阴影中解脱,而她可怜的姐姐,明明被陆鉴害了一生,未曾享过一日陆氏的恩惠,良心却要永世背负弑父的道义谴责。
她们姐妹为何都如此命苦?
陆顺华越想越心酸,一时泣不成声,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骨灰上。
骨殖捡完后,她又一捧一捧的收起地上的骨灰铺入罐中,做完这一切后,她的身上手上已经满是焦黑的灰烬。
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封罐时,陆顺华又一下扑倒在罐子上紧紧抱住,擗踊号恸,哭无停声。
百官看的是无不动容,纷纷落泪,无不感慨皇后果然是个至纯至真的孝女,如此德行,方不愧为太子之母,母仪天下!
就在百官感慨哀叹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众人纷纷疑惑地回头望去。
明锦面无表情地从马上下来,迳直向着陆顺华走去。
陆顺华见是她来了,心中虽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哀痛悲伤的模样,悲泣不能自已。
“姐姐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吗?姐姐不计前嫌,能来拜祭,也不枉父女一场。”
明锦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她那父慈女孝的感人表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陆顺华哭声一滞。
只见明锦敛起衣襟,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陆顺华恭敬俯身叩首行礼。
陆顺华心中不解,她缓缓站直身子,端起皇后的姿态,正色道:“崔内司这是作何?”
明锦叩首后,仰头直视陆顺华,神色郑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皇帝迁都洛阳,意在摆脱鲜卑勋贵,陆司徒是皇后与太子在朝堂上的政治靠山,如今司徒丧,太师亡,皇后父兄不存,在朝堂上孤立无依,若遵旨赴洛,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陆顺华眼神一动。
“陆司徒作为皇后长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可他死后,皇帝不仅不谴责皇后,反倒对皇后礼遇甚厚,安抚慰问,无非是顾忌太子还在邺城,便想以此暂时麻痹稳住皇后。”
明锦环视了一遍四周的百官,继续陈词。
“洛阳已经完全在皇帝掌控之中,若皇后遵旨把太子带去洛阳,皇帝无所顾忌后,一定会翻脸废后,届时,皇后就是万劫不复!”
陆顺华始终沉默。
明锦再度叩首,正色谏言——
“奴婢恳请皇后,效仿陆太后旧事,即刻在邺城拥立太子登基,临朝称制,割据司州自治,两分天下,与皇帝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