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庚修远来探望孟湄,跟在身边的小厮荣安也端来一盒老红漆丹锦盒,里头装着几味冷食,有砂糖冰雪冷原子,酥油奶子冰酪,杏黄绿豆糕,油枣,薄荷糕等。
孟湄见了哪有不想吃的,只是旁边的吕元翰劝道:“湄儿身体虚弱,即使暑热难耐,也休得贪凉,免得伤了肾气,乱了月事。”
庚修远顿足悔道:“瞧我这记性,只记得给湄儿解暑,倒也忘了湄儿不得贪凉。”
孟湄笑道:“你且拿给我吃几个不打紧,我也不至这般娇弱。”
陆子岚笑:“这话又怎么说?昨儿个身体还不适,今儿又食凉不误?要我说,庚兄不如送到前厅姑母那去孝敬,也不枉庚兄一番功夫了。”
庚修远悟道:“子岚说得对,我这就送去,湄儿切勿任性,你身子娇弱,还要多加当心。”
说话间把盒子阖上交还给荣安,孟湄只好作罢,心里道,这二人分明是来嘲弄我一番的,想来自上次叁人行后,这两个的心思倒是长到了一块,若合起来对付我,还真真是狼狈为奸。
转念又想隔壁李凌恒来,一时柔情在心头,思及二人相处细节种种,又生欢喜。
且说那李凌恒次日二更又翻墙来约,二人又定,每两叁日相见一回,自此往后,两个约了将近半月,竟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盛夏渐颓秋意起,却是到了七月初,那京州赴婚的人马就行至南都。
皇亲大驾,自是浩浩荡荡拟帝王仪仗,朝中钦差大臣着石青麒麟朝服、戴吉冠及单眼花翎在前负责开路,跟后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又有金瓜、钺斧、朝天镫等各种兵器排列于仪仗,扎红花的白马后是八轿夫抬的银顶黄盖红帏轿,那新郎便坐于轿中。
沿途吹吹打打,走街沿巷难免招来一众百姓出来侧目,那孟家更是早早洗涮了大门面,高挂红灯,挂喜幛,悬鞭炮,孟母孟父携孟芸等一家在门口盛装侯亲。
花轿临门,孟家放炮仗迎亲,再由钦差大臣宣旨,孟母接旨谢恩,钦差大臣才下马同孟母寒暄恭喜,孟芸忙给了钦差大臣红包,又由幼女盛装迎轿,是时,新郎着绛纱吉袍,戴金冠红花,脚踩一对龙凤红云靴,始出轿,先跨“马鞍子”,步红毡,由孟母迎过门,进喜堂。
邻里翘首凑盼,伸长脖颈,拼挤双目,却谁也没见个新郎新娘的模样,只闻里头钦差大臣喊来:“上香,叩首!再叩首!”
接着是唱赞礼诗的童男童女列队唱喏,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孟湄着衣金绣文霞帔,凤冠金珠翠妆饰,玉坠金簪,里外真红褙子、红罗裙,脚底一双绣花鸳鸯鞋,走一路颠一路,低头行礼,只叹簪多箍发,拽得生疼,倒也没留意那厢王爷相貌,只估摸着此人七尺八寸,窄腰扇胸,身躯凛凛,进了洞房,坐定了,她这才把眉眼一抬,借红烛一睹郎君面容。
这一眼,倒看了惊心肉跳,此人眉如刀锋,眸如寒星,风神俊秀,清雅出尘,堪堪地竟把自家的表哥比下去了!
人都说当今圣上周氏其貌不扬,但如此看来,同母异夫这一宗的胞弟倒生得样貌堂堂,也难怪他心高气傲,不会把南州腹地放在眼里。
孟湄失神片刻,新郎正也挑眉看来,两厢对视,他竟目光清冷,不改倨傲,孟湄轻哼一声,调转视线。
喜郎、喜娘奔忙,撒帐、倒酒,系衣襟,末了,二人饮合卺酒,吃子孙饽饽和长寿面,节毕,众人散去,
屋里只剩二人相对无言。
孟湄见男方不语,更觉无趣,便先去了凤冠,靠在帐边打瞌睡。
半晌,那新郎才道:“你既是累了便早些歇息吧。”
孟湄惊醒,眨眨惺忪睡眼道:“唔,也好。”说罢起身刚要迈步,系紧双双衣襟扯拽,险些绊跤,幸有新郎一步跨来,伸臂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