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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听到,“五年前,清平县接连失踪近二十个人,为何不上报朝廷?”
这声音严肃并非冷冰冰的疏离,宛如山间清泉,在敬畏之余,又不禁被其吸引,秦烟突觉异常亲切,师父!
她努力地抬起眼皮,眨眨眼,自己依旧在魏国,眼前坐在书案前的人是秦之行,岂会有她的师父,她虽然从未见过师父真容,若真是他,他怎么会不认自己。
李玉弓着腰应道:“大人,并非知情未报,只是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啊,我与张县令多次将此事上报,但从未得到任何回应,张县令曾去拜访过刘知州,但您也知道他的为人,张县令又年老体弱,若是上京告御状,只怕折在半路啊!”
案卷公文,需层层逐级上报,真若直达天听,也得十天半月之久,何况中间任何一节不移交,都会搁置,若事情闹大,牵扯甚多,谁又担得起这份责任,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之行本就是来调查刘牧,岂料他不仅贪赃枉法、官商勾结,竟还瞒天过海,罔顾数十条人命,他不由得握紧双拳,继续问道:“那这些失踪人口的家人呢,他们也甘愿息事宁人?”
李玉叹了口气,心知这天子门臣不知人间疾苦,并也不怨怼他:“他们哪有办法啊!都是穷苦百姓,闹了又有什么用呢,也多亏张县令仁义,真要是闹到刘知州那里,只怕挨了板子还不落一点儿好,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他们不想找吗?没了一个只能趁着能生,再生几个罢了。”
他既知眼前的县令不过来此历练一番,也并不奢望什么,只怕自己话说得重:“大人,我知您和刘知州不同,但年岁已久,已成悬案了。”
秦烟不涉朝政,但也知治国理政之艰辛,听闻如今这魏国魏孝帝也是个明君,肃清官场、废除苛政,但全国十多个州府,每州又下属诸多郡县,岂能面面俱到,兼顾周全,她在县衙才几日,单看秦之行就知他事务繁忙,无暇分身,而且她当左司时,见惯了那些身处高位的人是如何为求自保,不择手段,她心道:哪怕真找到刘牧的证据,这小小县令恐怕也没命呈请。
她兀自想着,既然她不便动手,倒还可以借刘知州之手除他。
秦之行也没有罢手的意思,他收起案卷:“此事我自有分寸。”
老衙役把大夫送至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慌张地跑回衙门,边跑边喊:“大人!”
李玉对秦之行还是生分恭敬许多,他尴尬笑道:“大人见谅,底下人不懂事。”
那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活像见鬼一般:“大人、师爷,你们猜我看见谁了,村口徐家那孩子,徐良回来了!”
徐良正是五年前失踪人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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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烟看到秦之行给她使了个眼色,点头应下,随老衙役和师爷一同乘着马车出了门。
路过县里集市,秦之行命人停下车,买了一小筐鸡蛋,转手交给了秦烟。
老衙役和李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这两人打得什么算盘,也不敢多问,只在一旁看着。
秦之行叮嘱车夫把车停在旁边的巷子,伸手拦住将下车的师爷和衙役:“等下我们再过去。”
秦烟心领神会,提着竹筐跳下马车,来到徐家门前。
县里近几年日子过得好,家家都翻修房子,富贵点的则用砖瓦砌起来,再不济也是砖木混合或挑捡些简陋的砖瓦修补,但眼前徐家还是个土屋。
屋顶上覆盖着稀疏的茅草,随风摇曳,仿佛一场大雨就可将其掀翻,墙壁斑驳。
薛婆婆的老伴多年前没了,她和徐良相依为命,后来徐良失踪,薛婆婆没过多久便疯了,乡里乡亲本想为她翻盖房子,但又怕翻修房子时万一有个闪失,也说不清,只得平日街坊四邻互相多帮衬一些。
秦烟推开院门,喊了几声:“有人在吗?”没人回应她,她试探着往里走。
眼前一个身影突然窜出,她躲闪不及,便被来人咬住了腿,她低头看去,身下的人头发花白,应该是薛婆婆,她穿得厚,婆婆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并未伤着她,她试着拉开她:“薛婆婆,我是秦烟,薛婆婆?”
远处,秦之行看着院中两人,愈发确定了秦烟不会武功,王大夫曾为她诊脉,观其脉象并不曾习武,但武功高强者,可以自封经脉,隐藏片刻,但经这三番四次的试探,以他的推断,她确实不曾习武。
薛婆婆被秦烟拉开,扶到一旁坐下,秦烟把鸡蛋放在一旁:“薛婆婆,您不记得我了?我是秦烟呀!”
只见婆婆两眼无神,嘴里念着:“良儿,良儿。。。”
院门被推开,徐良喊道:“你是何人?”接着一把拉开秦烟,观察着婆婆情况。
秦烟当即反应过来面前的定是徐良,她装作惊讶地望着对方:“徐家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失踪之后,婆婆多惦记你。”
面前的徐良五大三粗,肌肉紧绷,只是皮肤倒没有壮汉似的黝黑,他上下打量着秦烟:“你是老秦家的?”
“我是秦烟,”她说着提起地上的鸡蛋往屋里走,“你不在的日子里,都是街坊四邻给婆婆送点东西,来看看她,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徐良还来不及拦她,她便进了屋,打量着屋内并无异样。
徐良收下鸡蛋,却回避她的问题:“多谢你们照顾我娘,我家简陋就不便留你用饭了。”
秦烟仍在追问:“这段时日你去哪了?”
徐良跑出屋外守着薛婆婆,也不看她:“外出打工,去得久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