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老先生被求得都面露难色。
阮氏叫乐珠扶清歌起来:“好孩子,这里的老爷们都知道你对妙儿的一片心。百益堂是咱们家的,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们一定会想的。你快起来到屋里去守着你们小姐,时时刻刻都不能离开,不能眨眼!”
“是,太太。”清歌哭得双眼红肿,把血衣交给外头洗涮的小丫头,又哭着进屋去了。
曾齐越坐在那里,满眼都是知妙倒下去时,那喷溅出来的鲜血,一股一股带着她体温的鲜血漫进他的掌心里,那种几乎要流入他身体的疼痛,令他从落地以来就不会流出来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以为送她出去,给她幸福了;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纠结,这样的下场!早知当初他何必那样假作无私,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却还是痛快大度!他大度个鸟!他看到知妙要和楚墨予走,那一刻他杀了楚墨予的心都有,但是看到她眉梢眼角的浅笑,那般的淡淡幸福,他却又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心,就那样送她走!
知妙,只要你幸福,我无所谓。
只要你幸福,我即使守在火炕里都会看着你微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是奔往幸福,那么我即使留在黑暗里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黑暗,只要你能幸福,只要你能……
曾齐越攥紧自己的拳头。
这时,丁松从外头走进来,站在曾齐越的身边,先问了一句:“二少爷,那喜报……”
曾齐越抬起头来:“已经这般,还拿什么喜报。”
其实,曾齐越今日来章府,原因是郡王府里传出大大的喜报来,他尊贵的大姑姑曾荣敏,时隔几年之后,终于又为开平郡王喜添贵子,虽然这个儿子并非郡王爷的长子,却是她这位正妻王妃的第一个嫡生儿子,宗继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所以曾荣敏这些年来添了两女之后终于生了这个儿子,可是母凭子贵,扬眉吐气,孩子一落地就得了郡王无限喜爱,喜报往四处添传,曾府知道之后,也立时喜气洋洋,曾老太太那几日劳累的身子也为之一振,立时就让曾齐越带了喜报直往章府来,哪里知道没走了几步,就遇上了这等事。
丁松听了曾齐越的话,点点头又道:“二少爷,那章三少爷……”
“还要他如何?!我叫你直接……”曾齐越愤怒地话几乎吐出来,却又回头看到坐在一侧的章荣孝与阮氏,虽然是他救了知妙,但章知同毕竟还是章荣孝的三儿子,他总不好在这里吐出要直接杀了知同的话。
章荣孝在旁侧却听到这话,脸色黑红,又窘迫又愤怒:“二少爷尽管放心,那个逆子我是不会饶了他的!竟敢弑姐胁父,果真如同他的母亲一样心狠歹毒!我自会叫人把他处置了,好过在这个世上再加害人!”
曾齐越听到章荣孝的话,也不吭声,尽在那里低下头来。
其实,章府之内,别说兄弟姐妹相互之间无情,就算他们曾府,也不过父母、妻子、儿孙之间尽无一点温情,他虽然从小有老太太庇护,但是家里人人想置他于死地,人人想要除他而后快,这些事情他真的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了。伤心与吃惊都用不得,他现在只盼望知妙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才有幸福的可能。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东阁里突然又传来了哭声,接着是药碗被打翻的声音,然后新燕就从屋里冲了出来,出来就往地下一跪,哭道:“老爷、太太,大小姐怕是不行了!药已经一点都灌不下去了,人已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这边众人一听,都惊得全部站了起来。
陈先生连忙说:“你们快进去整理一下,我们进去看看!”
章荣孝也连忙对阮氏挥手。
阮氏立时拉了新燕,急急地往屋里跑。进去收拾了两下,立叫道:“先生们快进来吧。”
陈先生、洛掌柜、许掌柜都急急忙忙地入了屋里。
里头立时便血腥味道弥散,打翻的药碗碎在地上,药水、血水,在铺上混成了一团。知妙没有一点生气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细薄的锦被,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颈上缠着厚厚的白织布的药巾,但是血还是点点慢慢地从布巾下透出来,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仿佛是她流逝的生命,正随着那血水的透出,一点点地离开这个人世……
人,已经像是将要枯萎的花瓣一样,惨白,凋零;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白得像纸一样吓人;乌发散碎在那方枕上,一点点枯黄的颜色……
陈先生冲过去就急忙摸知妙的脉。
脉象浮动若水,已经轻飘飘的像是风中的羽毛,几乎将要摸不到了。
陈先生的脸色,立时就白了。
洛掌柜一看这个,也过去把一下脉,把住脉点一按,不用说话,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许掌柜见两位大先生都是这样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也就不用把了。
阮氏在旁边急急地问:“先生们还有什么方法吗?救救妙儿!”
陈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神医,用药下方,基本上了药到病除,但是他几乎把自己手里最狠的药方子都下了,却依然还是吊不回来知妙将要离去的性命……
洛掌柜却转身看着陈先生,问:“先生,不知道是否可用那针缝之术……”
陈先生脸色立时一僵,大骇道:“那等医术,医的不过是疮疡、痛疽之症,如若用在大小姐的伤处,且能否凑效还不得说,万一针丝入骨,岂不是活活更加重病情。”
许掌柜在旁边也点头道:“陈先生说的是,我们百益堂平时就鲜少用那针缝之术,不过是用在毒疮病人切除之时,尚风险很大,那一次那个破溃的年轻小子,还因为红肿破烂,最后丝结未及拆开人就死了。大小姐现在失血如此之多,怎可能经得起那般折腾……”
阮氏看着几个先生议论无果,只急心道:“那,便无法医治了吗?”
陈先生叹一口气。
坐在旁边的知秀,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