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知妙一听曾荣琳这话,更是惊得瞪圆眼睛,“老太太这般严重,怎么从来都不曾和我们提过?”
“母亲常说人寿有大限,上天要召她回去,她也不必强留这世间。不过想要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好好地回想这一生半载,待回去天上,也好与我的父亲好生交待。”曾荣琳慢慢地说,“所以我要进山去清修,母亲决定与我同去。就在山上清静养身,终老此生。”
知妙一听这话,已经忍不住转身就往曾府里提裙跑去,一路穿过落败的假山荒池,直奔进曾老太太的东暖阁,才一进门,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咳,那咳声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咳得人直要背过气去。知妙本来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那么坚定的老太太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是忽然听到她这样剧烈的咳嗽,才真的觉得,情况实在危机得那么不妙。
知妙连忙进门去,只见得碧钏还跪在那里服侍着曾老太太,老太太口里吐在白帛里,也不敢展开来看。直咳得好一会,才终于停下。知妙连忙走过去,拿了旁边的温茶奉给曾老太太。
曾老太太一接过茶来,才慢慢张开眼睛,看到眼前跪的竟是知妙,这才勉强着就要起身。
知妙连忙磕头道:“老太太,孙媳不孝,您病成这样我还不知,孙媳实在罪该万死!”
老太太起不来身,只按住知妙的手:“好孩子,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是我故意不想你们知道。我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心里头有数,日子也不长了,所以才不跟你们说。我只想看着你们好生地过日子,不过这个身子,怕是拖不了几天了。”
“老太太,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回去请我父亲多送些上好的药来,保证老太太药到病除。”知妙说出来声音都有些哽咽。
曾老太太按住她的手:“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不用费那个功夫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人生在世,总归有这一死,不过是个早晚的事儿罢了。”
知妙被曾老太太这一句话,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本来曾府弄成这样,她心里头就有些悲凉,本意并非想要如此的,但是情势步步逼人,已经让她无力为继。现如今刚好了齐越,又病重了老太太,这些事情怎么一波接一波的,总是没有个可以消停的时候。
但是知妙心里也明白,老太太这样的病,拖了这么些时日,恐怕已经是现代人所说的那些肺癌、癌症之类的绝症了。老辈的人的确对自己的大限似有感应,所以才会做出与曾荣琳一同进山去这般的想法吧。
“老太太,您不要这样,我和齐越还想要侍奉您安享晚年呢。”知妙对着曾老太太磕头。
曾老太太面上还有一丝欣喜,“你们的孝心,我领了。可是我这个身子骨,的确也是不行了。我怕是要回去见我家老爷了。这辈子,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有给老爷添上个一子半男,没有办法才从别的房里过继了一个孩子,但就是这个过继过来的孩子,着实已经是一个半辈子的心结。若不是我把他挑过来的时候,他已界懂事,若不是他心里头明白我不是他的嫡母,他也就不会如此恨我;他若不恨我,也不会在府里捉弄出那些事情,他若不是害了齐越的母亲,我也就不会如此怨恨他们这一对小夫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也许也就不会弄成这样的境地。”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竟从眼角汩汩地落下来。
知妙连忙扶住老太太:“祖母,您千万不要这样,不要把这些事情都怪罪到自己的头上,我想祖父泉下有知,也不会把这些过错都怪在您身上的。千万要保重身体为上啊,老太太。”
曾老太太慢慢地摇摇头:“行了,好孩子,你不必劝我,你看这个家破败成什么样子,一个家,也许不用很大,一夫一妻,一子一女,也许粗茶淡饭,也许只是砍柴种田,也许逢节才能买一件衣裳,逢月才能吃一顿包子,但一家人和睦甜美,那才是人过的日子;曾府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内里却个人各心,每日吃顿饭如同打仗,隔着肚皮你猜我我猜你,又还有何意味呢?我老了,过不得这样的日子了。所以好孩子,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去罢,和你小姑姑在一起,青灯理佛,还我这一辈的清静。待我见到你们的老祖父,也好对他有个交待。”
“老太太!”知妙跪在地上,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从面上滚落下来。
她明白老太太去意已决,这曾府真的已经人心破败,再难挽回了。虽然心头不忍,只恐这样一别,将是永远分离,但是几乎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这样的局面。
曾老太太似乎也已经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完了,任凭知妙哭跪在地上,她也只是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开言了。
到了翌日早上。
曾老太太与曾荣琳的马车,就要在曾府门外远远离开。
知妙扶着受了伤的曾齐越一起跪在曾府门外,忍痛一起哭别曾老太太和曾荣琳。
曾老太太斜倚在马车里,挑起车帘来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眸光里露出一丝不忍,又一丝疼爱,但终究对她们说:“你们两个好生过日子,老祖母会在佛祖面前,为你们两个烧香祈福的。从此之后要相互扶携,相互恩爱,白头到老。”
知妙的眼圈都涨得彤红。
曾齐越更是眼泪如线断。虽然背后的伤还是那样的疼痛,但是这样疼爱他的老祖母就如此离开了,曾齐越跪在地上,痛哭失声:“老祖母,孙儿记得了。孙儿会谨记祖母的教导,孙儿敬请老祖母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曾老太太听到齐越的话,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挥挥手,旁边的仆人就放下车帘,马车的车轮开始慢慢驶动,袅袅向前去了。
知妙扶着齐越,一同跪地拜别。
马车终于越走越远,直到拐过颂安街,再也看不见了……
曾齐越依然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知妙慢慢地站起身,扶起齐越。
齐越面色彤红,眼眶红肿,身后的伤处,让他的行动缓慢而不便。知妙扶住他,劝慰道:“相公,咱们回去罢。”
齐越转身看看知妙,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扶住她的肩膀,夫妻两个人慢慢地向着曾府之内走过去。
两个人身后只还跟了两个小丫鬟,似乎连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