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墙回来之后,岑思卿心情复杂。他虽怨恨二皇子,但却也能理解二皇子为何会做如此感慨。
——“但我万万没想到啊,真正夺走我一切的,竟然会是你——岑思卿!”
诚然,即便是岑思卿自身,亦未曾料及,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然而,他今日所取得这一切,却也离不开二人之鼎力相助和支持——卫凌峰与萧楚曦。
如今,卫凌峰早已命殒深宫,而萧楚曦也重伤沉疴,不醒于世。此等变故,皆令岑思卿痛彻心扉,而这一切祸根,皆源自二皇子之阴鸷狠辣。眼下,纵是将二皇子碎尸万段,亦难消岑思卿胸中那滔天恨意,唯余满腔悲愤,无处话凄凉。
——“报应?笑话!只有你这样不被命运眷顾的可怜之人,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报应,不过是你自我安慰的笑话罢了!”
一想到二皇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岑思卿暗自思量,或许皇帝留着二皇子之命的这番“善意”,将令二皇子用困于高墙之内,以三皇子之名度过余生,反而恰恰是对二皇子过往行径最好的讽刺与报应。
终归,天道轮回,世事难料,一切终非人力所能掌控。
***
转眼夏至之日,阳光炽烈,万物繁茂。
正午时分,墙外的蝉鸣此起彼伏,令人难寻觅片刻的宁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不能带来凉爽,反而更添几分焦躁与不安。
景祺宫内,萧楚曦依旧未有苏醒的迹象。岑思卿的日子,便是在这无尽的等待与守候中缓缓流逝。
白日里,岑思卿奔波于清秋阁与永福宫之间,忙于处理朝政和为皇帝侍疾,从未懈怠。而夜幕降临,他则会来到承乾殿,守在萧楚曦的身边,直到夜深人静,才肯合眼小憩。生活仿若恢复到了往昔,却又好似将一部分的他留在了过往之中。
然而,夏至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日复一日的沉寂。
这一日,岑思卿正端坐于清秋阁内,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书之中。
忽闻夏至安在外急促求见之声,岑思卿遂放下笔,步出阁外,神色凝重地询问:“发生了何事?”
“殿下,”夏至安虽焦急,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禀告道:“高墙出事了。”
岑思卿闻言,眉头瞬间紧蹙,追问道:“可是忱王出什么事了?”
“忱王。。。”夏至安面色一黯,稍作迟疑后,终是艰难吐出二字:“殁了。”
听闻此讯,岑思卿顿时心头一紧,急忙又追问道:“是自戕?”
夏至安缓缓垂下眼帘,沉重地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岑思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继续问道:“忱王的遗体此刻在何处?”
“遗体尚留于高墙之内。但此事惊动了圣上,圣上已下令都察院前往高墙查看验尸了。”夏至安如实告知道。
岑思卿听后,未再多言,便匆匆向高墙所在的方向疾行而去。
***
高墙内,已被一片沉重而悲凉的氛围所笼罩。四面巍峨的石壁,如同无情的屏障,将外界的阳光与温暖隔绝,使得这方天地,即便正值盛夏,也透着深秋般的凄凉与阴冷。
院落正中,一张简陋发霉的草蓐上,二皇子的遗体静静地安放着,身上覆盖着一层素白的布帛。
此刻,都察院的人尚未抵达,岑思卿却已匆匆赶至。
高墙军们见到太子突然到来,心中大惊,瞬间脸色苍白,于是纷纷跪倒在地。
岑思卿没有理会众人,径直来到二皇子的尸体旁,他蹲下身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他的手在即将揭开白布的一瞬间,突然停滞,却又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将白布轻轻掀开。
白布之下,二皇子那张苍白而了无生机的脸庞映入眼帘。
岑思卿凝视片刻,然后缓缓放下白布,站起身来,扫视着跪倒在地的高墙军们,责问道:“怎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高墙军们依旧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回答:“我等原奉太子殿下之命,对忱王严加监视,所有饮食器具皆已替换为木制。但。。。几日前,曾在雍德宫侍奉忱王的禄公公突然前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