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一愣。
她根本没来得及将问讯的结果禀告马宫正,马宫正却像是早已知道鹿采女并非真凶一般。
马宫正根本不在乎真犯人是谁。
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不愿牵扯到旁的贵人,所以怡贵妃认为谁是犯人,她就把谁变成犯人。
“荔司正,没有其他事就走吧。官署里不能没人值班。”马宫正下了逐客令。
鹿窈闻言一惊,抬起惨白的小脸,哀求又恐惧地看着荔知。
荔知沉默半晌,行礼告退。
在她身后,鞭挞的声音和痛哭之声又响了起来。她心如刀绞,但没有回头。
荔知走出宫正司,头重脚轻,耳旁依然回荡着鹿窈稚嫩的哭泣。
她才十二三岁。
荔慈恩十二三岁的时候,虽然荔家已经覆灭,但是至少有一母所生的兄长陪伴,有她一旁庇护指引。她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沉浸在虚假的平凡安稳之中,浑然不知双生姊妹已坠入恶魔之手。
鹿窈的十二三岁,因为她的虚空一指,离开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熟悉的地方,远走他乡,落入冰冷的皇城。
一个连院门都不敢出,就连哭泣都只能关上门,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暗自流泪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用巫蛊之术诅咒宫中权势滔天的怡贵妃?
明眼人一看便知的冤案,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想去还鹿窈一个清白。
一个触怒龙颜,未来渺茫的后宫新人的性命,在这些人看来,就像脚下一只瓢虫,死了也就死了。
明日的朝阳照样升起,皇帝还是荣宠怡贵妃,宫里少一个鹿窈,什么都不会变。
荔知知道,只有她会变。
如果她对鹿窈见死不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和春兰姑姑,荔晋之,荔乔年之流没什么两样的人。
她一直以来为之奋斗和坚持的,就会成为一场笑话。
她舍弃掉从出生以来拥有的一切,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人。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受过的那些痛苦和绝望,她不希望再看到有人经受。
她必须要保护那些像她双生姊妹一样弱小的女子,让她们不走上同一条绝路。如果连这都做不到——
她独活下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
紫微宫中,温暖如春。通红的金丝炭在盆中散发着热气。
谢慎从正在对着龙床作画,聚精会神,全神贯注。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笔的手酸了,停下画笔,眼睛一抬,侍立在旁的宫人就送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热茶。
为了让他随时喝上这一口热茶,宫人手中价值千金的大红袍已经白白倒掉了许多杯。
谢慎从喝过茶,高善上前对其低语了几句。
“哦?”谢慎从露出意外的神色,“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