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不进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鹿窈。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鹿窈的宫女春梅走了出来。
春梅向荔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荔宫正,美人知道你在外边等候,让你进去说话。”
“……”
荔知自己都不清楚她是如何迈着这沉重的双脚,走到鹿窈的床前。
鹿窈看上去伤已经大好。她穿着华丽的衣裳,半躺在罗汉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食桌上一盘玛瑙般剔透的紫葡萄。
看见荔知走近,她露出惊喜的笑容,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荔知不由地伸手握住,春梅主动拿来鼓墩让她坐下。
“你……娘娘还好么?”
“我很好,你怎么这么迟才来看我?”鹿窈笑着说。
她的开朗,出乎了荔知的想象。
“宫正司事务繁多,奴婢初上任还没有理清,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向娘娘请安……”
“荔姊姊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若不是荔姊姊,我早就没命了,又怎么会有今日?”
鹿窈抬起光滑的真丝大袖,看着身上的绯色华服和食桌上冬日罕见的精致水果,意味深长道。
荔知的胸口像被猫抓一样,她几乎忍不住要把鹿窈入宫的真相告知给她。
“要不是我……”
鹿窈紧紧握住她的手,拦住了她的话。
“昨夜,是我主动向皇上邀宠。”鹿窈说。
“……为什么?”荔知怔住了,呆呆道。
鹿窈没有立即开口。
她抬起那双明亮异常,像随时都有水光闪耀的明眸,幽幽地看着窗外。
窗外的天空,惨淡苍白,围困在四方的窗框之中。
“在怡贵妃的宫人撕扯着我的头发,逼我跪在地上向贵妃行礼的时候,我只是伤心和害怕。”鹿窈轻声道,“后来,当马宫正板着脸命人鞭挞我的时候,我开始愤怒。”
她转过眼,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睛认真看着荔知:
“她只是一个奴婢呀,为什么连她都可以肆意欺负我?”
荔知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然后,我终于明白。”她说,“在这吃人的后宫,光靠躲在屋里不见人,是活不下去的。”
“荔姊姊,我想活下去,我也不想再被打……”鹿窈低声道。
对鹿窈来说,一张圣旨,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原本在父母膝下,受尽疼爱。她曾以为男女之事离她还有很远,比起高中状元的邻家哥哥,她更喜欢为了赢得斗草,趴在草丛里弄成一个大花猫,或是和手帕交围着一碗清水,争论是谁从织女手上乞到了巧。
即便进了深宫,她也还在梦中,期望着有一日梦醒,她还能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梦醒了,她却还在这里。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
鹿窈抬起头,看着荔知露出明媚的笑容:“荔姊姊,原来,说一些好话,皇上就会这样开心。只要像讨好祖母那样,事事顺着皇上,偶尔撒娇放痴,就可以得到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