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我看到的福尔摩斯先生,就是一副yīn霾样儿了,医生。”哈德森太太说,“好几次,他出门的时候竟然张口喊着‘华生’,我提醒他您已经不住这儿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他那瞬间失神的样子真是少见。还有那几天的晚上,我总是被小提琴声扰得无法入眠,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在拉谁的曲子,却是凄凉得可怕。在我这个老妇人听来,心寒得睡不着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
“可是,我不是回来看过的吗?”我问她
“每次您回来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就好多了。每次这个时候,我都祈祷上帝。可是每次您一走,这屋子又变得压抑紧张了,医生。福尔摩斯先生本来就难以捉摸,这下他更加沉默寡言。而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怕说错什么让情况更糟。所以,我反复想了,还是认为告诉您比较好,毕竟您的话对福尔摩斯先生而言最有分量。”
我的话最有分量?听到哈德森太太的评价,我咧嘴笑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哈德森太太,我会解决的。”
“那太好啦。”老太太舒了一口气,“有您在我就放心许多了。您和福尔摩斯先生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准备去准备吃的。”
“唔,过一小时再送来。”我一边上楼一边说,“请等一下,您知道福尔摩斯到底是为什么产生这些变化的吗?”
哈德森太太正要去厨房,听到我的话她转过头,诙谐地笑了一下:“这我可说不准,大夫,这得您自己去挖掘了。”
我敢发誓她一定有自己的看法了。我这样想着,上楼进了起居室。
我在楼下不过耽搁了十多分钟,但这也足够让福尔摩斯制造了满屋子的烟雾。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沙发的位置坐下来,看见福尔摩斯就坐在旁边的扶手椅里。我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张报纸挡住自己的脸,装模作样地在看。想到自己能对福尔摩斯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我躲在报纸后面笑了。可是随后我疑虑了,为什么福尔摩斯会对我的婚姻如此有意见?先不论梅丽做了什么让他如此不高兴,甚至到了让哈德森太太都为他坐立不安的地步,但是想了想,我和福尔摩斯确实从来不谈论我的婚姻。每一次我回到贝克街,福尔摩斯都显得十分开心地欢迎我,而相对的,他却几乎不到我家里去拜访我。我曾想象着我和梅丽,以及福尔摩斯,周末的时候在贝克街或者肯辛顿其乐融融地聚餐,也许我会说说我和福尔摩斯的冒险故事,梅丽会很感兴趣,然而这种场景从来没有成为现实过。这个时候,我才想到,福尔摩斯也许正是特意回避梅丽,我想到偶尔几次他来我家,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就是梅丽不在家的时候。那么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归到原点了,福尔摩斯为什么对梅丽有意见?为什么对我的婚姻有意见?
我偷偷从报纸上沿望他,他依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烟雾缭绕之中,他的侧影若隐若现,流畅的线条,修长的四肢……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的眼神游离到四周,突然瞥到了那张书桌。啊,我想到书桌的柜子里还锁着那个女人的照片。那个女人,我想到她的样子,我在故事里为福尔摩斯辩白,说这仅仅是尊敬,可事实上我也不确定。是啊,谁知道福尔摩斯那乖戾的脑袋里装着什么,他总是让我吃惊,如果真的,真的有个女人在他心中激起了一点爱慕的波澜,我也确实不该惊讶什么。可是想到这点,我就莫名其妙地不高兴,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非要写“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她有类似于爱情的感情”吧。我知道长久以来只有我陪伴他,想到如果有另一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会占据比我还重要的地位,我心里就非常,非常不高兴。想象如果福尔摩斯结婚了——我知道这想法太可怕了——如果他真的结婚了,也许是和那个女人——我皱起了眉。
我想我能理解为什么福尔摩斯会对我的婚姻有意见了,虽然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会很难过,很煎熬,甚至到了——哈德森太太qiáng调的那个地步。
此时福尔摩斯一定思索着案子,但是我忍不住想问他。
“呃,咳,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没有回应我。
“福尔摩斯?你能否分给我点时间?”
“哈德森太太跟你说了什么,华生?让你这么不冷静?”福尔摩斯抬眼望着我。
“唔,福尔摩斯,哈德森太太在关心你。”
我觉得我这话应该出现在那些huáng色封面的恶俗小说里。
“华生,可否让我知道我们的好房东都是如何关心她的房客的吗?”